第95章 花語

按照斯裏蘭的習俗, 婚禮前七天為了保持神秘感,新婚夫夫不可以見面。

南若瑜不理解。

他本以為結婚只要兩個人同意就行。再復雜一點, 兩方父母也必須同意。他和時寒無須考慮後者因素,所以在南若瑜眼裏,結婚是件簡單的事。

但時寒依然很忙。

從賓客名單到禮堂布置,時寒說不讓南若瑜操心,就真的沒把這些繁瑣的事務交到他手上,自己忙得跟個小陀螺似的, 根本見不到人影。

南若瑜和獸人同伴住在一起。洛安第一次看見這麽大的城堡,比寒武星的拍賣會場的城堡大上好多倍,於是每天都吵著要出去玩。

南若瑜帶著雪貂在山莊裏亂逛,嘗試“偶遇”小龍人, 未遂。

他們所處的位置還只是諾瀾山莊一個角落,整座山莊有多大,南若瑜到現在都沒逛完。

在程素和別墅智能管家的教導下,洛安學會了人類語,也能看懂少量的人類文字, 過冬前她還長出一身油亮厚實的白毛,等到春夏褪去胎毛, 小雪貂就該化形了。

有天,南若瑜帶她玩雪的時候, 回頭看見站在高處的老管家,和他腳邊一只捉著尾巴玩的黑狗。

狗的品種是杜賓獵犬, 貴族打獵專用的, 長得兇神惡煞, 體型是洛安的好幾倍, 雪貂完全沒有食物鏈頂端的自覺, 壓根兒不敢靠近。

黑狗很快注意到南若瑜,先是有些好奇地往前小跑幾步,隨後頓住,警惕又疑惑地咆哮了兩聲,再接著,似乎嗅到獸人的危險氣息,它調頭夾著尾巴一溜煙地跑走了。

老管家無奈地注視著黑狗跑走的方向,回過頭來,說:“抱歉,羅賓漢年紀大了,剛才可能是認錯人了。”

風中傳來清脆的銅鈴聲,枝頭薄雪簌簌落下,南若瑜的長發被風拂起。

老管家看著佇立風中的年輕人,嘴唇顫了顫,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哽咽:“我年紀也大了。”

南若瑜道:“這段時間多有叨擾。”

老管家搖頭:“我理解小殿下的心情,老侯爺夫婦與少爺團聚,如今的補償都是安撫活還活著的人的。”

南若瑜沒有反駁他,悠遠的目光順著銅鈴聲遠去的方向看了過去。

聖教教堂的金頂上也覆蓋了一層皚皚白雪。

“那是什麽地方?”他問。

老管家說:“那裏是老侯爺和夫人的長眠之地。”

南若瑜輕聲道:“我可以去看看嗎?”

望著這張肖似的面容,老管家無論如何說不出拒絕的話。

“可以。”

南若瑜讓洛安回去找程素,自己則掉頭去了一趟花房。

侯爵離世後,山莊的花房就沒什麽人花心思打理,如今因為要舉辦婚禮,大批大批的新鮮花卉被運進山莊,溫暖的花房就成了暫時的囤放地。

南若瑜喜歡花和陽光,喜歡海底沒有的一切。

在皇宮裏,侍從們見他常逛花園,就主動講解每一種花的花語。

芍藥是“情有獨鐘”,海棠是“離別愁緒”,薄荷花是“期待重逢”,罌粟是“能被拯救的邪惡”……

南若瑜抱了一束向日葵出來。

冬日裏,向日葵的顏色格外顯眼,就像抱著一束小太陽。

山莊平日裏沒有閑人,教堂的位置又較為偏僻,傭人們也不過來。

風鈴叮叮當當地響,南若瑜獨自順著蜿蜿蜒蜒的石板路,往舊教堂的方向走去。

中途他路過一座單獨的小木屋,似乎是城堡某扇側門,專門搭建給守門人過夜用的。

門沒有關,那只體型巨大的黑色杜賓犬蜷縮在壁爐邊的地毯邊,耷拉著腦袋盯著墻壁上掛的諾蘭侯爵的半身照。

壁爐內的柴火“噼啪”炸響,杜賓犬的耳朵時不時動一下。

聽老管家說,羅賓漢是侯爵從外面撿回來的,侯爵曾說要帶它去打獵,可直到它老去,也沒離開過諾蘭山莊。

嗅到了陌生氣味,黑狗擡起眼皮看了年輕人一眼,隨即又蜷縮得更緊密了,嘴裏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南若瑜覺得,它是難過的。

他抱著向日葵繼續往前走,來到了舊教堂。

教堂外是一座噴泉,潺潺的泉水包圍著天使雕像,上面飄滿了切利克利薔薇雪白的花瓣。

推開沉重木門,教堂內部磚花細密繁瑣,圓形穹頂高聳,華美的壁畫使得整座大殿金碧輝煌,唯有神祇和天使是純凈的白色。

眾神仁慈地俯視著眾生,每座雕像眼底一片空白,莊嚴中透出神聖的壓迫感。

假如人站在教堂正中央,擡頭望向穹頂,就會產生一種被眾神注視的幻覺。

南若瑜想起在皇宮藏書閣翻到的聖教典籍,裏面有這麽一段文字記載——

「天父之神象征光明,祂居住的宮殿被稱作太陽神殿。」

這時一道聲音響起:”……太陽是希望、是萬物源泉、是自由和強大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