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定平縣城外,後衛軍大帳,眾人氣氛凝重。

水時送來的傷兵已經被孫先生施針救了回來,只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身體損耗太大,現在仍舊昏迷。

主力軍隊被圍,危機迫在眉睫,蔣昭臉色陰沉的坐在主位上,不斷的部署營救,奈何就算有經緯之才,他卻沒多少兵將能調,手中的部隊大多是招上來的新兵,用以後勤補給。

帳中一行人各自有他們的煩忙,水時卻已經自覺的出了帳,被請到一處空帳中休息,走還走不了,門口的衛兵說後將軍要招待他們倆,愣是守在帳外。

符離不耐,要沖將出去,卻被水時攔下,還是少與軍隊沖突為好,他們自己身份不明,也無怪那個看著和氣卻心裏都是眼的後將軍戒備。

於是,在之後這幾天,兩人老老實實的待在軍營中,看著軍隊一天一個變化,且愈加焦灼起來。期間孫先生帶著承安來看了他們,孫先生是很忙的,但承安被舉薦為征糧官,眼下辦完了事,倒是有空常來與水時說一說話。

直到眾人在後將軍面前為水時作保,兩人才重獲自由,但依舊誒“邀請”住在軍隊裏。符離時常悄無聲息的躍出主營地到外邊探索,水時也在這些天將軍隊的武器裝備摸了個透。

很原始,弓箭、盾牌、長矛,了不起有攻城的雲梯,防守的刺蒺藜。

這幾日,不斷派軍往平州去,通過不同的線路進攻或偷渡,但都不能突破蠻人的封鎖,反而損兵折將,水時看著拉回來的被生生撕掉肢臂的士兵,可見蠻族殘忍。

直到昨日,符離沉著暗夜外出回營之際,竟抓回一個渾身藤甲的蠻人士兵!

符離手掌中,五指皆露著利刃,寒森森的如鷹般穿透甲胄,才將這藤甲兵制死。水時仗著膽子上前看,就覺這人要比在山谷中的那批“藤人”正常很多,只是披著甲的普通士兵。

水時一想,這事也沒法瞞,在大營中,屍體不好處理,何況聽承安說,大軍突破不了防線也主要是破不開蠻族的防禦藤甲,那東西詭異至極,刀砍不破,水火不侵。

最後,他還是決定交給孫先生處理,這幾日旁觀下來,先生在軍中地位還是很高,後將軍很信任。水時相信孫先生知道如何處理,對待勾勾繞繞的人心博弈,顯然他這個上輩子足不出戶的“殘宅”並不擅長。

孫陸謙身為隨軍醫師,在指導軍醫救治傷患的同時,還要兼顧突破蠻族兵甲的技術支持。奈何將士們拼死帶回來的,只是藤甲碎片,他們往往要葬送一小隊人,才能殺死一個蠻人,殺死敵人的前提,就是要拼命打碎藤甲。

所以,至今,沒有一副完整的藤甲供給研究。

直到他被水哥兒叫到帳中,看到眼前只有胸口處稍有破損的“藤甲人”,孫陸謙一時無言,只微微嘆了一口氣。有些人注定不能置身事外,早晚要被拉到動亂中來。

那屍首胸前的痕跡是如今的人力所不能及的,現在軍中沒有一件兵器,能夠如此輕易的破開這被不知名藥水浸泡過的藤甲。

他擡頭看了一眼衡闊的坐在大帳裏側的男人,開口問,“哪裏截殺的。”

符離並沒有戴鬥笠,發辮被水時整整齊齊的編好,背在耳後,所以露出了英俊且粗獷的臉,金沉沉的眸子掃著眼前這個一生熟悉藥氣的人。

他第一次對外人說話,“平州城邊,哨衛。”

孫陸謙本是問的水時,從沒人聽過這個男人講話,想起水哥兒當日“啞巴”的言論,無論真假,他也沒指望那人能理會他。誰料到竟真開口了!雖然聲音低沉,但發音極準。

水時也回頭與符離對視,卻見孫陸謙激動的上前,“你,英雄竟能到平州麽!那能否進宣城!”

水時卻瞬間反應過來孫陸謙的意思,那太危險了!宣城正是趙興將軍被困之地,處在蠻人的重重包圍中!當即便要說話,卻見符離起身,走到自己眼前,伸手安定的撫慰他。

而後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孫陸謙,金眸鎖定著他,渾身氣勢勃然。孫陸謙心中已經生了懼意,但依舊強撐著擡頭與強橫的符離對視,在這樣天地王者的威懾下,汗都濕了後背。

符離見孫陸謙毫無退意,便用收縮的豎瞳注視著這個“人類”,只說了一個字。

“能。”

孫陸謙登時松了一口氣,他後退幾步,稍顯狼狽的坐在椅子上,緩了一會兒,又起身,朝符離行了一個大禮,轉而出帳。

水時一只看著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他知道,符離已經有了決斷,他已與人類的軍隊達成了某些重要的約定,僅僅在一個“能”字之間。

不過一會兒,便有士兵前來將藤甲兵的屍身拖走,後將軍蔣昭緊隨其後,他一進門,便同孫陸謙一般,同樣朝符離與水時行了個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