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2頁)

兩國對壘,屍身血海,不多一個他,也不少一個他。

孫陸謙自己已經想好了去處,只在亂世中秉承祖先遺志而已,但希望水哥兒能有個好結果。遁入深山,即便改國更姓,又與他們有什麽相關。

於是,等蔣昭殷殷切切的來請人時,水時與符離早就已經啟程回去了。

蔣昭坐在廳堂中的椅子上,衛兵被他遣到門口守衛,他沉著的看著孫陸謙這個“聖手”,展露了隱藏在書生羸弱與一片和氣的外表下,一身的經韜緯略謀,與翻雲覆雨手。

“師兄,蠻族即將攻城,那是個異人,你應該是知道的,力量與筋骨可撼山嶽,他去做個開路先鋒,對軍中有益。”

孫陸謙看著眼前坐著的大昭國昔日第一宰丞,如今卻自願給定北將軍做一個後將,勞心勞力的四處征兵征糧。他書生意氣之下的筋骨孱弱,但卻是捋順朝中腐弊,一天之內抄斬七百六十二人的狠角色。

“一人如何左右戰局,只是空有力氣,且並不會聽調聽派,不若師兄跟你走,或許還能多救些兵將。”

蔣昭一聽,即刻扭頭看孫先生,探身過去,盯著他的眼睛,“師兄,你可想好了,昔日舊恨要放下!”

孫陸謙擺了擺手,不再多說,只是回到供奉牌位的側屋,沉默的上了幾炷香。

符離此刻正帶一路沉思的伴侶,從茂密的山林間飛躍,怕樹枝刮蹭到小雌細嫩的肌膚,只把人抱在懷裏,嚴嚴實實的用雙臂擋住。

他低頭用硬胡茬蹭了蹭懷中水時的臉頰,然後開口,“你有心事?”

水時感受著符離胸口因說話而產生的低沉共鳴,這人說人類語言的時候已經不再帶著獸音,但依舊很不同,一樣的音調,他用低沉的嗓音說起來,便很醇厚與蒼茫。

“也不是,孫先生說的話也不錯,但按他說的形式,若是朝廷前方戰敗,那蠻人入侵也就在旦夕之間。都說蠻人嗜血兇殘,到時候又是一場塗炭。”

“人,總是這樣,狼群裏,母親,見過幾次,像自然更叠。”

符離說的很慢,又不連貫,但水時卻理解了,並受到了安慰。“那群藤人連先生也沒聽過,想必量不多,就是不知道是哪方的。”

“不是,那瘸子的,味道,不一樣。”

水時一愣,從符離懷中擡頭,快速奔躍之間產生的風,將符離的小股頭辮吹到胸前,碎發撫著水時的臉,“瘸子?你可真行,還挺記人家的短。”

說罷,水時呲眯眯一笑,“是不是啊,啞巴。”

他說的麽!這一路上符離話還挺多,磕磕絆絆的和他聊半天了,原來是在這找補呢!

符離卻低頭,就著水時擡起的小臉,結結實實的親了一口,還咬了咬人家的鼻子,最後唇齒相依的說,“怕你覺得我,悶。覺得山裏,悶。”

水時聽到符離這樣的心路歷程,好笑之余,心中卻融融的,愛意似湧。

他怎麽會悶呢?

掙脫了現代都市鋼筋水泥的禁錮,解放於那處方正狹小的居室,擁有了奔躍跳動的能力。

他每日醒在愛人的懷中,忙碌在自然的山野樹叢裏。見識著飛泉與瀑布,蒼穹與冷月,高山與重谷,還有晨霧與流雲。

所有頑強與靈性的生命他都為之謳歌,所有更替又無常的季節他都為之贊嘆。

他喜愛狼群、駿馬、牛羊、鼠兔,他喜愛這裏的一草一木,與奔騰不息的生命。

最重要的,他擁有了熱烈深沉、又濃厚忠貞的愛情,只要待在符離身邊,他就覺得自己的世界是滿的,心中是富足的,生命是完整的。

不論他的愛人,是一只幽邃山谷中的野獸,還是來歷神秘的遺族。他都愛他,那愛意濃烈,燃燒了自己都不足夠,仿佛兩個生命缺憾的彌合。

他怎麽會悶呢!一生都不足夠。

水時伸出雙臂,摟住符離的脖子,他往上蹭了蹭,親了親符離的下巴,笑著說了一句。

“你不悶,吼的時候,可帶勁呢!”

符離登時停下奔躍的腳步,低頭眼神莫測的看著露出一口小白牙的小雌,磨了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