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2頁)

另一只筐裏,則是幹果榛栗與好幾朵他還未吃完的大靈芝,底下還壓了一堆厚厚實實的狼毛,他織完的狼毛大毛衣就團成一團塞在裏邊。

水時看的眼睛發熱,鼻子發酸,半晌,心裏默默罵了一句。

“傻子!這是給你織的。”

但已無回頭路可走,轉眼眾人便到了界河,離開了東山狼群的領地,抄近路翻過山嶺,到了熱河村。

在山梁上看下去,熱河村著實有些規模,只是地形並不平整,每個土屋都建的錯落有致,並不如何齊整。到了這個點,都是人們生火做晚飯的時刻,家家戶戶的煙囪上都冒著炊煙,裊裊的,如同村邊上那條河中微微散上來的熱氣,既有生氣。

村子的方位也建的講究,冬日的風向將熱河的霧氣吹到另一側,以致村落中幹幹凈凈、暖暖和和。但河對岸的另一側林中,樹木都被熱氣熏的掛上一層厚厚的樹掛與冰霜,遠看著極美。

這處的溫度明顯比西山中暖和,水時摘下了頭上圍的狐狸皮,放在了小馬背上的背簍裏。眾位漢子也很高興,他們這一趟雖說遭了點罪,但沒有徒勞而返,是最大的造化!

鄭老漢呼哨一聲,趕緊帶著眾位兄弟和水時,下山梁,往村子的東頭坡上走去。

路上走過許多人家,時不時有一堆小孩子凍的鼻涕直流,但依舊樂此不疲的聚在一起抽冰陀螺。或有大人出來叫他們回家吃飯,就看見鄭老漢一行人。

一個大媽端著一碗烀熟的土豆,見狀便問,“鄭頭,這天齁冷!山裏打獵去啦?”

老鄭卻回頭一笑,“七嫂子吃飯呐,嗨,沒獵,去接孩子,林大哥的哥兒叫我們接回來了。”

七嫂子一愣,熱河村這幾個哥們去遠山村大鬧的事,早就被他那孫舅母傳開了,但熱河村村民自給自足,也比較團結排外,更感激水哥兒父親為人仁義,荒年裏烤打獵接濟過不少吃不上飯的鄉親。這家就在其中,家中只有一個七嫂子與一個哥兒。

嫂子與尋多村民得知此事後,本都要跟去東山,但鄭老漢都給擋下了。如今看到水哥兒好模好樣的回來了,眼睛一熱,緊忙上前。

“我可憐的哥兒啊,還記得七舅母不。”話也不多說,當下要垂淚,眾人好一頓勸,最終才說先帶哥兒家去,才走開。

臨了七嫂非要塞給水時一碗熱乎乎的土豆,叫他不吃也暖暖手。

水時在鋼筋水泥的城市中呆慣了,除了自己的房間,便是尋常的超市醫院,從沒受過這樣豐厚的人情。他有些不知所措與靦腆,但依舊順眉順眼的乖乖道了謝,還在七嫂眼前吃了一大口土豆,令七嫂笑了起來。

眾人正往坡上走,一個圓臉的小媳婦站在一處大院中,看到人她眼睛一亮,立刻窩頭往屋裏跑,“娘!爹和三兒回來啦,好像還帶著哥兒!”

屋裏一陣“噼裏啪啦”的碗響,隨即一堆人呼啦啦都迎了出來。

水時就此,牽著小黑馬,端著熱土豆,被帶到了煙火十足的人間。

空曠寂寥的東山中,已經過了滿月,略有虧損的銀盤高懸夜空。

符離如狼般四肢伏地,迎著風守在一處山梁上,目送著一群人絕跡在山中,頭發被吹的四散,露出深刻的五官,金色的獸瞳在夜色中散發著幽光。

他裸露著臂膀,身下圍的獸皮也盡是血漬,身後有一群白狼靜靜的守著,但它們都與符離隔了好遠,沒有狼敢靠近此時的符離。

只有一只年邁的母狼,她雖然走路有些遲緩,但能看出歲月沉著在她身上的智慧與仁慈。

符離戒備的轉過頭,露出了獸齒,但看到是“母親”,便極力的克制了依舊還在身體中洶湧的獸性。

母狼的目光既憐憫又慈愛,她不顧符離的兇悍,走近後用狼頭微微蹭了蹭符離的臉,喉嚨中用簡單的狼語與符離溝通。

“跟著走,你,同樣,人。”

符離瞬間呼吸急促,但等他擡頭望了望空中月亮,又低頭看了看身上凝幹的鮮血,與尚且還有尖爪的雙手。

他俯沖下了山脊,身影隱沒在莽莽蒼蒼的樹林中。

母狼王看著眼前遠去的背影,眼神悲傷,耳邊回蕩著符離剛才平靜的說出的那幾個字。

他說,“不,我是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