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豐收季不豐收

秦四暮不是說,黃昏時服藥,藥效最強,可延續至清晨麽?

離失效的時間,明明還早。

她頎長的指甲點在我後脖頸,上面的翡翠珠花和信號接收器相擦,聲音清脆。

“妹妹的頸環,我瞧著分外眼熟。”

我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該死,只怪我沒有擅自取下信號接收器的權限,便忘記了這茬。

不敢回頭,她卻踱步轉至我面前,妃嬪們配合得讓開道路,我避無可避,僵硬著身子被她用指甲挑起下巴,仔細查看面容與身形。

“怪了,薛長老帶來的,不是個男弟子麽?”

“難道是本宮看錯了?”

“我告訴你,敢欺騙本宮,就廢了你。”

我咬緊下唇,正考慮要不要強行脫身時,宦官尖利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很近,就在門外。

“恭迎國師駕到!”

我差點以為是自己幻聽,連秦三楚也驚詫了幾秒,但她畢竟不敢怠慢國師,便放開了我,匆忙進內室整理好儀容,才出來迎接。

我懵懂地跟著其他人一起跪下,心想這未免也太巧,掐準了時間趕到,就好像知道我有難似的。

這就是我討厭他的地方,過於全知。

或者說,不是討厭,而是畏懼。

我畏懼他眼裏靜如死水的未來。

秦三楚說出了和昨日夜裏的妃嬪相差無幾的話。“叁大人回來為何不提前告知?本宮好命人為您接風。”

3號穿著和畫中一模一樣的玄色長袍,背後負著那把常攜身側的古琴,舉手投足間的肅殺之氣雖被這風雅之物沖淡,卻仍然顯得難以接近。他掃視了屋內眼眶通紅的眾人,淡淡道:“生離死別,我看你們可沒心思接風的吧?”

秦三楚垂眸道:“讓國師見笑了,我們已經安排妥當,正要前去。”

又吩咐其他人道,“還愣著幹什麽,快幫國師擡琴。”

“不必了。”

被拒絕的秦三楚沒擡頭,而是恭敬地跪下來。“今日永壽宮外的守衛定然更森嚴,國師大人可否與她們一同前去?”

3號俯視著這些蜉蝣般朝生暮死的偃師,像無悲無喜的神明,側身道:“走吧。”

見無人注意,我連忙也起身跟上去永壽宮的隊伍,經過3號時,猶豫了一下,盡管他不久前才害荊年誤會我,但就事論事,還是微微頷首,對其表示感謝。

他卻目不斜視,盡管腳下不是畫中的雲端,但神情全然是高高在上的仙者,仿佛眼裏根本沒有我。

我莫名生出自作多情的挫敗感。

真是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啊?

一路腹誹著,到了永壽宮外,果然重兵把守,3號只撚了個小小的法訣,士兵們便昏迷倒地,幾個妃嬪地推開了寢宮大門,我也順勢走進去,手腕上卻一緊,回頭,就撞進一雙深邃的眸子。

我只得解釋道:“皇帝的病,我要進去查清楚的。”

“……”抓得更緊了。

我有些惱火,反抓住他的手腕,揚著下巴諷刺道:“不然你直接告訴我劇情,無所不能的國師大人?”

他移開目光,命令道:“上去。”

不容我反駁,腳下就升騰起風,將我送上了屋檐。

3號也跟著上來,自顧取下幾片青瓦,暖色的燈光傾瀉在他臉上,將輪廓柔和了幾分。

我厚著臉皮,也湊近了,端詳起屋內的情況。

只見本癱倒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皇帝,看見偃師們的到來,臉上竟回光返照似的浮現出了幾分生氣。

掙紮著坐起身,薅下手上的龍首扳指,嵌入枕下的一處凹陷中,吱呀的機關轉動後,一間暗格映入眼簾。

他從中取出來一件玉杵。

很小巧的玉杵,別說比不上城中的雕塑,就連普通的農用杵,都比它長幾倍。

但玉石的紋理極其瑰麗,甚至像活物一般在杵身裏遊動,生機勃勃。

皇帝枯槁的臉上浮現出更深的癡態。

然後他做了件令人瞠目結舌的事。

將玉杵綁在了腰帶上,掌心緊緊抓著它,就像抓著自己遲暮腐朽的身體上,唯一的生機。

他無疑是渴望著生的,然則生存與繁衍密不可分,垂死恍惚之際,二者在他眼裏混淆不分。

好比那些正值芳華的女子,既是欲望的載體,也是續命的良藥。

妃嬪們沉默地進門,未與他有任何交流,徑直躺下,任憑玉杵密集又雜亂地錘打在自己身上。

我肯定這東西定是邪物,隨著錘擊力度的增大,只見玉杵上詭異的赤紅色紋理愈加鮮艷,她們瑩白的身體上竟泛起陣陣輕煙,類似於我曾見過的離體魂魄。

是具象化的“生命”。

但這些魂魄沒有機會再回到她們體內,皆被玉杵吸收殆盡,玉石光澤流轉,皇帝的臉上似乎也恢復了些氣色。

續命成功了。

反觀獻身的妃嬪,她們的肢體變得幹癟枯瘦,仔細看,有些像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