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雨中曇花

我與鏡子裏的荊年對視,像一尾迷失在琉璃瓶中的魚,鱗片剮凈,任他宰割。

甩甩腦袋,不去看他眼睛,我色厲內荏道:“要出去的,我還有正事。”

想起荊年的種種半強迫半引誘的劣跡,我又馬上補充。“既然你不幫我,也別添亂,不對,最好碰也不要碰我。”

“師兄為何總是嘴上防備,身子卻反其道而行?”

“別想用你的錯誤邏輯帶偏我。”我果斷捂上耳朵,一邊小心避開和他肢體接觸,一邊向門口方向走去。“我不會聽的。”

荊年倒是站在原地沒再貼上來,我才松口氣,就感覺脖頸上一松,系得好好的絲帶,不知何時被挑開了。

我錯愕地看著荊年,他只兩指撚動,就覺得胸前一緊,宮廷特制的布料的摩挲聲很輕,還未來得及反應,一塊繡著鸞鳥的貼身褻衣就被抽了出來。

確實遵循了我的話,未觸碰到肢體分毫。

荊年將褻衣攥在手心,對我一挑眉,身後的門已是大開。

“請吧,師兄。”

我眨眨眼睛,還沒搞清楚狀況,他又嗤笑道:“怎麽?還在等我送你?想來也是,師兄這副禮儀盡失的模樣,別說會在宮人面前露陷,怕是連五蘊宗的顏面形象都會丟了個幹凈。”

禮儀……對了,秦四暮是提過宮中禮儀繁瑣,所以才要花大把時間給我打理裝扮,儀表蒙混過關才能繼續實施計劃。

荊年的話讓我立即緊張起來,哪敢再出去,只想照照鏡子,他早有預料地擋在我面前,惡意道:“別看了,幻術又不對師兄起作用,你不會知道自己在他人眼裏有多輕浮浪蕩。”

一時間,腦子裏通過關聯搜索彈出許多亂七八糟的畫面,我壓下已經到了嘴邊的各種臟話,恨恨道:“還給我。”

“等明早丹藥失效了,我自然會還給師兄。”

所以,還是為了不讓我潛入永壽宮。

他坐回榻上,無視了我的憤怒,施施然將褻衣放在膝頭,柔軟的綢布自然展開,汗漬的淺淺濕痕還隱約可見,我焦躁不已,正想讓荊年停下這莫名又羞恥的行為,他卻拈著衣角上一片小小的木天蓼葉片,沉默地注視。

“哦,大概是剛剛陪2號玩的時候不小心沾上的。”我掏出懷裏的錦囊,“你忘了麽?是之前你送的。”

荊年也從懷裏拿出個一模一樣的錦囊,但是沒有我的鼓。

我問道:“你帶個空錦囊做甚?”

“不是空的,和師兄錦囊裏裝的東西一樣。”

“難道你也和2號一樣,喜歡聞貓草?”

“……”他戲謔的神情逐漸消散,不悅道:“師兄何必再故作糊塗?”

我撓撓頭,這才想起裏錦囊裏除了木天蓼,還有一小撮荊年的頭發。

對應的,他的錦囊裏,是我的頭發。

他也拆開系帶證實了這一點。

記憶檢索,至他被2號咬傷的那一天,地點是鵲橋河,荊年在那兒割下了我的一縷頭發。

我恍然道:“這麽說,不是用來詛咒我的降頭術了。”

但是互相保存對方的頭發又有何含義?

面對我的詢問,荊年嘆了口氣,道:“我知道師兄遲鈍,可能永遠無法領悟,我也猶豫很久,還是不願再等了。”

言罷,他拿過我手中的錦囊,取出其中發絲,兩縷發絲被結成繩辮,末端綁上紅線,又放回自己的錦囊裏。

然後,他將錦囊放在手心,遞至我面前,眼裏有光,清楚倒映在我的液晶虹膜上。

我似乎被寄予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期待。

所以也想給出個完美的答復。

【正在搜索“結發”這一儀式的含義——】

【請稍候——】

【搜索完畢,請查看結果——】

【未獲得權限,查看失敗。】

沒有權限?怎麽可能?明明是一直在用的最基礎功能。

反復核實過這並非bug後,我才明白,只可能是淩駕於一切權限之上的總部禁止了這項操作,原因不得而知。

但荊年仍然在看我,目光越熱忱,我越無地自容。

我曾經渴望荊年能將我平等地當成一個人來對待,而不是一樣物件,如今得償所願,卻意識到我連自己的主權都沒法掌握。

我是別人的東西,所以沒資格接荊年的錦囊,只能自暴自棄地越過他伸出的手,將方才告誡荊年不要碰我的話語丟到腦後,給了他一個擁抱,小心翼翼請求著。“先維持現狀,可以嗎?”

面對我態度180度的大轉彎,荊年自然懷疑,他眉頭緊鎖,詰問道:“師兄到底在逃避什麽?”

我沒答話,而是默默收緊手臂,抱得更緊了。

白玉色的耳廓紅了個徹底,荊年低聲斥責我:“師兄現在是女子之身,怎能隨便與男子肌膚之親?”

話雖這麽說,卻沒推開我。

膝上的褻衣無聲滑落,唇齒耕耘間,更多的水痕被他留在了襦裙的胸前,我望著上面曇花雨絲的繡圖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