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破曉焰火

他是矛盾的結合體,我不知如何招架。

看在年紀小的份上,最後容忍一次吧。

我認命道:“知道了,我記著呢。”

“那,師兄,我去給你打水。”他輕拭眼角,軟聲道:“師兄如果被綁疼了,一定要告訴我。”

我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別說了,要去就快去。”

荊年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我開始琢磨怎麽解開藤條,重獲自由。

生命探測儀在這時發出尖銳警報:

【注意!可疑生命信號二次出現。】

【大量生命信號正在靠近中。】

奇怪了,經過試驗,墮魔者並不會被檢測到,難道還有別的一批幸存參賽者?

我點開詳細數據查看,探測範圍的邊緣不知何時多了烏泱泱數十個信號,像熱帶氣旋一般,迅速朝我聚攏,這般訓練有素且具備組織性,顯然不是臨時聚集起來的各門派弟子。

至於為什麽是“二次”出現——這些信號與離開荊府那晚時檢測到的,重合度極高。

他們就是在雪山上跟蹤我和荊年的人。

坐以待斃固然是不行的,我果斷起身,一面觀察對方動向,一面尋找突破口。

當然,手腳受縛的緣故,我幾乎能說是連滾帶爬,心裏不知咒罵了荊年多少遍。

很快,我連爬都爬不動了。

因為,前方的沼澤地中,有個東西緩緩浮出、不沾半點汙泥——正是我心心念念的錦盒。盒身遍布詭秘的圖紋,由匕首刻下,落筆淩厲尖銳,遠看似稀碎整齊的銀色鱗片,和人皮上的灼痕如出一轍。秦屬玉說這是魔域的文字,我卻覺得,比起作為文字的載體,它更像個活物。屍體的創口會呼吸,錦盒的鎖扣也在顫動,發出異響。

我揉揉眼睛,再看時,文字異響都已消失,檀木做的盒身漆黑似夜,再看鎏金鎖扣,竟是實心無眼。

沒有鎖眼的鎖,要如何破開呢?

我也想過蠻力打開,或直接掃描內裏,皆無果,也許是施了法術防止被人窺探。

我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這盒子真的和我是同一個世界來的麽?

恍惚中,腦後受到一記重擊,將我放倒。

隨後聽見密集的腳步聲,數十個黑衣人圍了上來,他們的面容與身形皆被瘴氣包裹,辨認不清,連聲音也是失真模糊的。

“確定是他嗎?”

“千真萬確,我們一路秘密觀察,親眼看見他被咬到,卻沒有任何墮魔跡象。”

為了查看腳踝,他們解開我腿上綁著的藤條,語氣愈加激動。

“咬傷竟然已經愈合了。”

“莫非……先知的預言成真了……真的出現了一個對夜息免疫的……”

“太好了……有救了……”

趁他們大喜過望,放松戒備時,解放了雙腿的我一躍而起,咬住盒子邊沿就逃。

身後黑衣人們驚呼連連。

“被擊中百會穴,竟還能站起來?!”

“先知的話不會有錯,快追!”

沒有鞋子果然跑得快,逐漸與追兵拉開了距離。說來也怪,他們能在這山林暢行無阻,定然也是修行者,不知為何卻不用術法阻攔我。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道路的盡頭,有人在等我。

同樣是一個臉上縈繞瘴氣的黑衣人,我正疑惑著為何沒發現有人追到了前方,他身形一晃,下個瞬間,已經出現在眼前,同時一掌擊中我的命門,力道之大,足足撞斷好幾顆喬木,我才得以倒地。

錦盒滾到了幾米外的地方,劇烈沖擊下,也沒半分松動。

倒是我的虹膜屏幕上已出現提示。

【機體受損,請盡快到安全地帶啟動恢復程序。】

我咳出一口帶著零件碎片的“血”,起身想去撿回盒子。他卻提前預判我的動作,從幾裏外的遠處再次閃至我身邊。

計算路徑已經來不及,我只能靠本能閃避,眼前寒光閃過,根本看不清武器的模樣,眼瞼下方幾毫厘處,多了道細如蠶絲的口子。

太快了,速度完全不是一個量級,哪怕事後將影像慢放,也只能看見模糊殘影。對他來說,我的動作無異於靜止。

他動作優雅地拾起錦盒,並未再出手傷我,道:“你還是放棄抵抗得好。”

語氣中滿是對弱者的憐憫,憐憫我如此輕易就被陷阱誘惑。

機器設定好目標指令後,往往無法隨機應變。我心生挫敗,問道:“你們要帶我去哪?先知又是誰?”

“去了就知道了。”他蹲下身,指尖輕點我眉心,刺骨的寒意輕易穿透裝有恒溫系統的外殼,攀附每根仿生神經,如濃墨浸上宣紙,濡染淋漓,鋪天蓋地。

【機體溫度過低,即將開啟待機模式。】

眼前也氤氳開一片墨色——他們用黑鍛縛住了我的雙目。

其實待機和睡眠一樣,人在此期間喪失對空間與時間的感知,我也不例外。萬籟俱寂,身體冰冷潮濕,感官陷入死氣沉沉的沼澤,耳邊只反復重播著荊年那聲無奈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