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能伺候小公子是你的榮幸,別死板著一張臉。”

“你啊,怨不得旁人,是你那未婚夫親手將你賣給了我們陳家,我們也是真金白銀的把你買過來的,這說起來我們還虧了些呢。”

“看開點,好歹你也享受了一天的富貴,下輩子啊,投個好胎罷。”

耳旁聲音潮雜,有嘆息有勸慰還有幸災樂禍。

覓夏神色木然,任由旁人擺弄著身子,眼中枯寂的沒有一絲光彩。

她覺得好累啊。

或許,就這麽死了也好,再也不用去想那些煩悶的事。

邊上有人在勸她,勸她想開點勸她不要害怕,她都沒有任何回應,她不覺得害怕,她只覺得解脫了。

她生平頭一回覺得,原來死是這麽一件痛快的事。

她又想到許文昌。

那個文弱溫和的讀書人還是變了,再也不是年幼時那個發誓說會贖她的少年。

當年她差點凍死,是他的爹娘將她撿了回去。

那時的她打心眼裏感激他們,覺得他們是這個世界上再好不過的人,她拼了命的挑水砍柴做飯,就是希望能夠報答他們。

後來她無意間聽見他們說話,說她是姑娘家,撿回來養養以後留著給文昌做媳婦,也給家中省去了一筆錢。

她當時好像不難過。

她本來就是他們救回來的,給許文昌做妻子,她並不反感。

再後來,許文昌去念了書。

教書的先生誇了他,說他以後會有大出息,她又聽到他們說,文昌以後是要娶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她這樣的身份配不上他,不如把她賣了供文昌念書。

她那時好像也不難過。

半夜裏,少年敲開了她的門,和她發誓說以後一定會把她贖回來。

或許是那晚的風太溫柔了,又或許是繁星明亮。

她真的相信了他的話,和他說好。

被賣進鎮國公府後,她漸漸忘記了從前的名字,所有人都叫她覓夏。

那是府裏的老夫人親自取的。

日子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難過,她沒有很多事做,更多的是在陪著姑娘玩。

那位被寵著的嫡小姐年紀小,性情卻天真又爛漫。

這樣的差事比先前輕松了不知多少,她慢慢的就忘掉了從前的一切。

那些過往的記憶被塵封在腦海裏,若不是許文昌突然找到她,她這輩子估計都很難會再想起來。

其實,她早該想到的。

這麽多年,在他爹娘那樣的耳濡目染之下,他怎麽可能會不變。

他的爹娘賣了她一次,如今他又賣了她一次。

果然是一脈相承。

覓夏想著覺得自己又有些可笑。

這麽多年在府裏謹言慎行,卻對他就少了那麽一點防備,或許是他眼裏的認真,讓她想到了年幼時發誓說要贖回她的少年罷。

覓夏並不怕死

她只是有點遺憾,又有點難過。

她還沒有和姑娘告別。

沒有聽到姑娘說,她終於贏了一回四殿下。

沒有看到尋冬在旁邊興高采烈的鼓掌著說,她去找人做的騎裝果然好用。

恐怕,這輩子也不能了罷。

她再也看不到丹桂落了一地後,姑娘歡喜的說要裝在一起曬幹釀酒的樣子。

其實,前些年她釀了一壇偷偷埋了起來。

姑娘年紀小,酒量又淺,她怕姑娘沒喝幾口就醉了,準備再過些年送給她。

可惜,再也看不見了。

真可惜啊。

她還想看姑娘穿著漂亮的嫁衣嫁給她歡喜之人。

那時候的姑娘,一定是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被所有人誇贊和艷羨。

覓夏握著香包出神。

邊上被簇擁著的中年婦人察覺到她手中攥了東西,皺著眉問:“你手上拿的什麽,拿出來讓我瞧瞧。”

覓夏回過神,忙攥緊了手。

她臉上第一次露出神采,讓得中年婦人愈發覺得那手裏的東西對她不一般,呵斥道:“我讓你把東西拿過來,聽到沒有?你整個人都是我們陳家買的,更別提區區一件東西。”

覓夏往後退了一步,固執的強調:“那是我的。”

中年婦人嗓音尖銳,呵斥:“拿過來!”

覓夏拼命搖頭,顫著身子縮到了院子墻角,只反反復復的說:“這是我的!”

中年婦人終於失去了耐心,沉著臉呵斥道:“你們幾個給我把她的手按住,我倒要瞧瞧是什麽東西她這麽寶貝。”

她邊上的婆子附和,“可別是偷了咱們府裏的東西,夫人您可得好好瞧瞧。”

中年婦人揚著下巴,冷哼,“說得在理。”

覓夏護著手裏的東西護得緊,幾個仆從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按得住她。

中年婦人慢條斯理的走過來,掰開她的手指拿出了她藏在掌心裏的東西。

一個香包。

上面繡著一個福字,邊角纏著丹桂花紋,金色絲線映著紅色緞面,繡工極好,丹桂繡得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