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工廠(下)

盛霜序大驚失色,登時腿腳發軟,險些從沈承安肩膀上摔下去,沈承安猛地抓住他的腳腕,咬牙道:“老師,你快走!”

盛霜序顧不上太多,他將手裏的鐵欄杆橫著塞出窗戶,鐵塊撲通一聲落了水,聲音隔著墻壁鈍鈍地傳了過來。

在極度的恐懼中,盛霜序的力氣猛地爆發出來,他雙手撐住窗沿,踩住沈承安的背直接爬了上去,他一條腿跨在窗外,趕忙伸手去抓沈承安。

門鎖轉動了一半,窸窸窣窣聲音越來越大,沈承安站起身,啞著喉嚨說:“……你快走。”

盛霜序全身止不住地發抖,他的手在半空中揮了揮,想去抓沈承安的肩膀。

之前的恩怨暫且不論,盛霜序骨子裏的善良與責任心不允許他拋下沈承安不管。

一碼事歸一碼,他不能看著沈承安為了他死在這裏。

隨著門鎖的轉動聲越來越大,盛霜序止不住慌張地去看即將要被推開的門,眼睛在門與沈承安之間遊移,罵道:“你發什麽瘋?我拉你上去!”

沈承安卻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前,他轉過身,後背重重地抵住門板,壓低聲音說:“老師,他們為了錢,是不會殺我的……你不一樣,你快點走。”

外頭推不開門,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門板發出幾聲鈍鈍的敲擊聲,沈承安肌肉鼓起,竭力地擋住不住顫動的門板,人也跟著一起顫抖,他臉色白的嚇人,病症使得他已是強弩之末,他氣若遊絲地說:“我就算跑也跑不動的,我馬上就頂不住了,你快些……快些出去報警……”

沈承安的判斷是對的,盛霜序不是該猶豫的時候。

盛霜序心中五味陳雜,他只能硬著頭皮從窗口翻了出去,從高處直接跳進了河中。

他要快些離開這裏,只有他跑得越快,才能越快地把沈承安救出來。

盛霜序隨著重力一頭紮進冰冷的河水中,現在的季節還不算暖和,河水瞬間冰住了他的皮膚,寒冷一點點滲入盛霜序的骨髓,凍得他全身發痛、繼而逐漸麻木僵硬,身上的衣服也都吸滿了水,墜著他往下落。

盛霜序直接從高處摔下來,水又這樣冷,他在河底掙紮了許久,才終於擡起僵硬的胳膊,慢慢往上遊。

盛霜序爬上岸後,也不知該去哪,就一股腦地往遠離工廠的方向跑,不知為何,工廠裏的人並沒有出來追他,他跑著跑著,很快就看到了公路。

一輛又一輛的警車極速從馬路上駛過,疲憊這時才仿佛從盛霜序體內喚醒,他累得再也走不動一步,只能伸出手臂不住地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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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承安癱坐在地上,後背靠著墻才勉強支撐住身體,他全身都鉆心的疼,連喘息的力氣都沒有了,眼前一片血紅。

氣急敗壞的男人手持一支木棍,重重地落在沈承安頭上,打得沈承安當即翻到在地,血殷殷地從後腦淌了出來,浸濕了整片水泥地。

男人泄憤過後,才擡腳踢了踢沈承安的臉,這下沾了一腳尖的血,沈承安已是失去了意識,他一動不動,呼吸幾乎微不可聞。

男人罵了口臟話,將木棍狠狠地丟到沈承安身上去,木棍砰地一聲撞到沈承安的手臂,反彈而起,最終骨碌碌地滾落地面。

門外的人說:“大哥,那女的非要聽她兒子的聲音,您看——”

男人罵道:“草他媽的,把這玩意的照片拍下來發給她,和她說,再不給錢就殺了她兒子。”

“這人一直在查上頭的底細,人是肯定不能留了,拿到錢我們撕票就走。”

男人的話音剛落,工廠外就忽地響起了嘈雜的人聲,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條子來了”,頓時惹得一陣兵荒馬亂。男人氣得滿口罵娘,但他的反應很快,他立即抓住了沈承安的領子,槍口對準他的太陽穴,將他挾持在懷裏。

沈承安已經昏迷,只得由男人拖著走,他頭上一直汩汩地往外流血,染紅了男人整只肩膀。

工廠外不知何時已被警察包圍,但他們都不敢輕舉妄動,為首的警察舉著喇叭往裏喊道:“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開人質,還可以爭取寬大處理……”

男人自恃有沈承安在手,相當有恃無恐,他拖著沈承安一步步往外走,他的人已悉數被制服,還要少數縮在工廠裏,不敢往出走。

警察也不敢貿然進來,兩撥人就隔著工廠的大門,遙遙對望。

盛霜序的那通緊急電話到底是劃對了,警方當時就定位到了他所在的地點,即便後來車輛離開,借助這幾條公路的監控排查,最終確定了綁匪所在的位置。

盛霜序所看到的警車正是為營救沈承安而來,男人派出去抓盛霜序的同夥,也恰好因為看到了警察後無功而返。

綁匪與瑪利亞明明已經定下了交易地點,瑪利亞還要反反復復地打電話想聽沈承安的聲音,也都是為了拖延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