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除夕(上)

小鹿洗了漱,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走了過來,他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疲倦地打了個哈欠,說:“你們在聊些什麽呀?”

梁燒慢吞吞地說:“沒事。”

盛霜序便不再提剛才的事情,默默吃飯。

小鹿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伸手去拿塑料袋裏的小籠包,說:“晚上我們做什麽啊?”

晚上就是除夕夜了,梁燒常年獨身一人住在這裏,過不過年對他來說都沒區別,也不需歇業關店,便說:“……你想看春晚嗎?我們不熬夜,你電視記得放小點聲。”

“不要,”小鹿立即搖搖頭,否認說,“過年要吃餃子啊,我想吃餃子。”

梁燒漫不經心地說:“冰箱裏有速凍,想吃你自己煮著吃。”

——速凍餃子??

據盛霜序暗中觀察,梁燒家的廚房基本形同虛設,沒有使用過的痕跡,連調料都還沒開封就已放得過了期,不過小鹿年紀小不會做飯就算了,梁燒這種常年獨居的單身漢竟也不會下廚做飯,作息規律、飲食健康的盛霜序十分不理解他們是怎麽每天吃速食活到現在的。

盛霜序實在聽不下去這對話了,趕忙說:“過年怎麽能吃速凍餃子呢,我下午來包餃子吧。”

梁燒神色一動,正想說些什麽,小鹿就像個孩子似的高興地蹦了起來,又想往盛霜序懷裏撲,就被梁燒單手抓住了後領子往後拖。

小鹿十指交叉,人還懸在半空中,便激動地說:“盛老師,你真的好好啊,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吃到過餃子了。”

只是做個飯而已,盛霜序常年操持家務,並不覺得有什麽特別的,頓覺受寵若驚。

小鹿還想往盛霜序身邊湊,卻被梁燒死死壓回了原位,他去掰梁燒的手腕,怎麽也掰不開,嘴上哼哼唧唧的,身體還得老老實實地坐好。

恰逢此時,小鹿的臥室裏忽地傳來陣輕快的音樂,小鹿在梁燒手掌下猛地一抖,雙臂纏住梁燒的肩膀,附在他耳邊小聲說:“我要接電話了,你放開我。”

梁燒眼中閃過一道不耐煩,就猛地抽回手,也不說話,繼續悶頭吃早點。

盛霜序不解地看著突然沉默的二人,小鹿也並沒有要向他解釋的意思,便追著電話鈴聲跑回臥室,隔著墻壁傳過來悶悶的說話聲,但聽不清內容,過了好一會兒,小鹿才從門縫裏探出來個毛毛躁躁的頭。

小鹿愧疚地說:“盛老師,對不起哦,晚上我可能吃不上吃你包的餃子了。”

“我得去上班了。”

小鹿說完這句話就沒再出屋,盛霜序不好敲門去問他私事,便也回了自己房間,開始考慮年後工作的面試。

等工作定下來了,他才有信心和臉面去面對前妻和女兒。

梁燒下午出了趟門,具體去了哪盛霜序不曉得,他回來的時候順路買了不少食材和調料,都擺到廚房裏,叫盛霜序自己看著用。

梁燒做不來飯,就在邊上給盛霜序打下手,他把碗筷都消毒洗幹凈,又笨手笨腳地幫忙和面。

小鹿要去“上班”,人已不見蹤影,大過年的診所也沒什麽生意,屋裏就盛霜序和梁燒兩個人,盛霜序一下午都在想小鹿上班的事情,思來想去覺得不對勁。

就算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小鹿也絕不像個會有工作的人,盛霜序唯一能夠聯想到的,就是他那異於常人的病。

盛霜序猶豫好一會兒,才閑談時裝作不經意地把疑問說出口:“小鹿他做的什麽工作呀,我怎麽從沒見他提過。”

梁燒和面的手一頓,他搓了搓滿手的白面疙瘩,說:“我不知道。”

他這樣的態度叫盛霜序更是疑惑:“你們住在一起也不知道嗎?”

“我不是他的監護人,盛霜序,我沒必要去幹涉他的自由,”梁燒明顯想避開這個話題,沉悶地說,“你別總單純地把他當成孩子,他雖然長得顯小,怎麽說也是個成年人。”

盛霜序一時語塞,他轉過頭,對上梁燒那蒙了一層面粉的眼鏡。

——梁燒確實不善於庖廚,他只按著盛霜序的指示和了個面,就弄得頭發上也沾了不少白粉。

盛霜序看不懂梁燒對小鹿的態度,明明他們共處於屋檐之下,卻又時刻提醒盛霜序要警惕他。

“接下來該怎麽弄?”梁燒揉了一個小小的面團,在案板上拍扁,試圖用手將它撚成餃子皮,“我有點弄不來這些。”

盛霜序嘆了口氣,提著擀面杖說:“……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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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穿著浴袍坐在酒店的大床邊,兩條細白的小腿輕輕地晃,他面向著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深夜的霓虹燈如星星般閃爍,映得他瞳仁也泛起了光芒。

小鹿茫然地望著窗外的夜色,他看得太過投入,以至身後男人捏住他肩膀的時候,直嚇了他一個瑟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