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旅館

車站正位於城區的邊緣,此時天色已全黑了,周遭公交已經停運,最近的地鐵站也得要走兩公裏,沈承安嘗試打了下車,結果無人接單。

北方冬天風雪很大,風裏帶著冰渣子,劃過臉頰像刀割似的,盛霜序破碎的眼鏡在下車的那一刻就結起了冰霜,他下意識用圍巾稍微遮了遮臉,還是被風雪冷冽地割痛了裸露出來的皮膚。

上半身裹著羽絨服還好,風直接穿透了盛霜序的褲子,吹得他腿針紮似的疼,逆著風走都走不動。

沈承安也不大受得了這樣冷的天氣,他手腕都被凍紅了,滑動手機的手指冷得發僵,說:“附近只有一家旅館,我們先應付住一晚上,明天雪停了再走吧。”

這地方距離市中心還很遠,商業也蕭條些,大多都是居民樓,周邊唯一的旅館開在路邊的深巷裏,勝在距離近,盡管如此,因為風大的緣故,他們還是走了好一會兒。

這旅館的裝修非常破舊了,led燈的牌匾上還壞了個字,顯得破破舊舊、不倫不類。

沈承安看著貼滿了小廣告的門,微微皺了皺眉。

他從小到大就沒住過這樣的旅館。

年紀小的時候他住不起旅館,被父親趕出去後只能在大街上晃蕩一晚,隨便應付過去。長大後瑪利亞對他再不好,也從沒在物質上有過虧損,他就很難再接觸如此破爛的地方。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了大堂,盛霜序抓門的手剛松開,風就猛地沖向了破舊的門,只聽一聲巨響,門就緊緊地砸進門框中,屋外的風反復拍打門板,一陣陣地響。

得虧盛霜序放手早,一個不測就要被它夾斷手指。

沈承安也聽見了外面的陣仗,即便這裏設施再不好,也沒有出去面對惡劣天氣的想法了。

沈承安從錢包裏掏出銀行卡和身份證,對前台說:“開兩間你們這裏最好的房間。”

沈承安不和他同處一室,是盛霜序今天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前台卻說:“先生,很抱歉,最近降溫實在太突然,我們家有幾間供暖的管道被凍壞了,還在維修,現在就只有一間空余,其余都被訂滿了。”

盛霜序原本雀躍的心瞬間破裂。

沈承安倒不大在乎這些,問:“標準間嗎?”

前台說:“是的,標準大床房。”

他們此時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沈承安打小吃過苦,不是很在乎環境的惡劣,但看到異常廉價的價格,心中難得升起幾分惴惴不安。

客房在二樓,這座小旅館嵌在老舊的居民區裏,空間不是很大,一共也就兩層,上下只有樓梯,樓梯狹窄、陰暗,甚至都沒有扶手,腳踩上去整個樓層都仿佛咯吱咯吱地響。

樓梯間暖和了很多,盛霜序下意識搓了搓凍僵的胳膊,感覺身體終於活絡了起來。

旅館二層的走廊一眼就能望到頭,樓道裏能清晰地聽到各個房間的說話聲。

沈承安:……

廉價有廉價的原因,這房間是相當不隔音。

客房內的環境也很一般,看著發黃的墻皮,沈承安沒忍住嘆了口氣。

沈承安自打睡醒後眼睛就幹澀的發疼,他鎖好浴室的門,從口袋裏掏出眼藥水,他照著鏡子,對著眼睛滴了幾滴,才開始洗漱,出來後就看見盛霜序羽絨服外裹著被子,坐在床上瑟瑟發抖。

風卷過窗戶發出連續不斷的砰砰響聲,寒氣就從窗縫裏擠了進來,屋裏不算太暖和——沈承安要處理自己的眼睛,洗漱的過程非常慢,就讓盛霜序早早先洗了澡,現在盛霜序的頭發都還沒幹,濕淋淋地淌著水,眼鏡上也是水濛濛一片。

盛霜序很怕冷,他竭力將自己縮成一團,熱水泡過的手腳還是冰冷。

相比之下沈承安要清涼得多,他就裹了條浴巾,肆意裸露著健碩的胸肌和腹肌,胸口還泛著熱水沐浴後的紅。

沈承安不覺得冷。他與盛霜序就是兩個極端的反差。

盛霜序擡起眼,看見走過來的沈承安,心中五味雜陳。

盛霜序並不想和沈承安共處一室,但他沒有選擇。

沈承安看著盛霜序發梢的水,水珠沿著白皙的臉頰往下流,落進衣領的陰影裏,他的老師的鎖骨凹陷很深,水珠滑落的時候,能存在鎖骨的窩裏。

沈承安對他的老師想法很多,多到連自己也無法啟齒,只要他看著盛霜序,就會在腦海中不停地冒出來,一點點占領他的理智。

沈承安厭惡、卻又癡迷這黏稠下流的想法,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

盛霜序已經赤裸地被沈承安審視了無數次,沈承安還能冷冰冰地說:“你為什麽不吹頭發?”

盛霜序沒想到沈承安會關注這點,他驚訝地眨了眨眼睛——在沈承安看來,鏡片下的眼睛就像驚慌的鹿。

“我習慣了,”盛霜序溫吞地說,他害怕沈承安的任何提問,要妥善地尋找措辭,“就是……我從小就不怎麽吹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