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教堂

B市的雪來得很突然,且越下越大,他們拋錨的這段路太過偏僻,連拖車的師傅都被這樣的雪攔截,不知何時才能到達。

沈承安將車鎖在原地,說:“一會兒師傅會直接過來拖車去修,我們先走吧。”

這一會兒的功夫,雪就積了一指的厚度,盛霜序落腳後,蓬松的雪花在他腳下擠壓得咯吱咯吱響。

與之相隨的是寒冷的北風,在盛霜序耳邊呼嘯。

他跟在沈承安身後,倆人一前一後地走著,雪花凝結在他的眼鏡上,結了層雪白的冰霜。

盛霜序不敢擡頭,稍微露出一點皮肉,冷風就像刀子似的割過,雪花鋪天蓋地將他淹沒,他臉頰發疼,視線也逐漸模糊。

他前面的沈承安忽地止住了腳步,說:“老師,你沒事兒吧?”

盛霜序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他幾乎要把自己縮成一團,他裹著臃腫羽絨服,人顯得胖了一點,但看著依然很瘦弱,仿佛風一吹,他就要飛走了。

盛霜序腿都僵了,冷得止不住地打哆嗦。

盛霜序說:“我沒事,我們還要走多久?”

沈承安也不大好受,雪花落進衣服裏,冰似的敷在裸露的皮膚上,能把人凍得發麻,他白皙的皮膚發紅,漂亮的綠色眼睛也蒙了層薄霧。

沈承安不說話,安靜地看著發抖的盛霜序。

盛霜序不敢擡頭讓風雪灌到臉上,眼鏡也看不大清路,還低著頭往前走,一時不注意,竟踩到了雪下的冰層上,他腳下一個打滑,就直直地往前撲去。

沈承安下意識捉住了盛霜序因為身體不穩、四處揮動的手臂,將他牢牢地按在了懷裏。

好在盛霜序每天堅持貼膏藥,腰痊愈了不少,否則他可經不住如此劇烈的活動。

盡管有厚衣服的加持,沈承安胳膊使勁一勒,就摸出了盛霜序的原型——盛霜序虛有其表地胖了一圈,縮在沈承安懷裏的時候依然很瘦小,沈承安的一只手搭在盛霜序肩膀上,另只手一頓,最終貼在了他的腰背處。

盛霜序差點摔了一跤,嚇得直喘粗氣,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正靠在沈承安的胸膛裏,擡頭去看沈承安的臉。

沈承安看著盛霜序結滿冰渣的眼鏡片,連眼鏡腿上都糊了層霜,沈承安心思一動,想伸手去給他摘下來。

盛霜序對這樣的舉動排斥很深,他度數太高了,沒了眼鏡他什麽都看不見,尤其環境已如此惡劣,他不想叫自己像個盲人一樣。

盛霜序便小心翼翼地說:“我度數太深……摘了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沈承安說:“有什麽區別嗎?你戴著眼鏡也差點摔跤。”

盛霜序:……

沈承安嘆了口氣,扣著盛霜序肩膀的手松開,去捉他的手腕。沈承安的手掌冰冷,盛霜序的手指也被凍得冰涼,兩只冷冰冰的手貼在一起,沈承安用手掌包裹住了他的五指。

盛霜序一愣。

“走路都走不好,”沈承安轉過身,沒再去抓他的眼鏡,拉著盛霜序往前走,“你是蠢嗎?”

盛霜序抑制住掙脫的沖動,安靜地跟在了沈承安身後,被沈承安覆蓋住的五指逐漸溫暖起來。

沈承安近些日子不肯見盛霜序,主要是想叫自己冷靜冷靜,可當皮膚接觸的一瞬間,下流的想法又充斥了他的腦袋,叫他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青春期的男孩子滿腦子性幻想才算是正常,可他已經二十五歲了,他嘗到了情欲的甜頭,少年時抑制的情感一旦被撕裂了一個口子,就會前赴後繼地噴湧而出,要把沈承安淹沒。

盛霜序的手指纖細、柔軟,軟軟地貼附在沈承安的掌心,熱度一點點沿著他的血管,傳到脈搏,在沈承安心裏激蕩。

他心理上排斥這樣的情感,身體卻又無法控制地沉溺其中。

一公裏的路並不算太遠,加上風雪的阻礙,倆人走了十來分鐘就出了路口,在沈承安心裏,卻像走了一個世紀。

這地方都屬於是郊區中最偏遠的地界,路旁的樹林被圍欄攔截,齊齊地阻斷在小鎮的邊緣,整座小鎮都被沐浴在了銀白的雪中,路旁大多是平房,偶爾有幾戶兩三層的矮樓,由於下了雪,路上幾乎沒有什麽行人。

盛霜序這才眯著眼睛擡起頭,他的視線越過矮平的樓房,望到遠處矗立的粉紅色教堂。

下葬盛語薇的時候,盛霜序就見過這個教堂,他印象很深,教堂門前立著聖母瑪利亞的雕像,他路過的時候,還被傳過教。

他沒有走進去過,對宗教也不大了解,他隱約記得這座小鎮上的大教堂還承包婚慶和喪葬,和外國人那一套差不多。

沈承安沒來過這種地方,他也看到了遠方的教堂,他的反應很大,盛霜序明顯感受到了他手掌的震顫。

盛霜序敏銳地察覺出——眼前的這個人有點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