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死灰

盛霜序將眼鏡擦拭幹凈,他還了手機後,就在病房外等待高媛媛的到來。

今天是高媛媛上班的日子,顯然她因為女兒請了假,她走路的速度很快,盛霜序隔著很遠就聽到了腳步聲。

離婚一年多,這是他們打官司後的第一次見面,高媛媛幾乎沒什麽變化,依舊是那副幹練的職場女人的模樣,她環顧四周,詫異的目光落到盛霜序身上,問:“你哪來的錢給囡囡住VIP的?”

盛霜序現在身上穿的還是他那幾件換洗的衣服,襯衣都洗的泛了黃,與VIP病房格格不入。

高媛媛銳利的目光幾乎要把盛霜序穿透,他不敢直視她的眼睛,說:“你先去看看孩子吧,她很想媽媽。”

不用盛霜序多說,高媛媛也想去見女兒,轉頭就沖進去看囡囡的情況。

盛霜序站在門口,他透過門上的玻璃,落寞地看著高媛媛緊緊抱住了囡囡,囡囡也高興地摟住母親的腰,母女二人相擁而泣。

這一刻,他失去了走進去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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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飄了雪。

盛霜序被沈承安困得太久了,他許久沒注意過外面的天氣,直到在醫院走廊坐的久了,雙腳凍得發麻,他才想起來現在已經到了冬天。

他已經被沈承安圈養了快三個月了。

還有九個月。

病房的門發出一聲微弱的摩擦聲,高媛媛壓著步子走了出來,她把食指壓在唇邊,示意囡囡已經睡著了。

她向盛霜序勾了勾手,帶他去找個安靜的地方談話。

他們便找了個無人的角落,醫院時刻要保持通風,風從窗縫裏透過來,吹得盛霜序瑟瑟發抖。

高媛媛雙臂環胸,嚴肅地看著他,說:“這都是怎麽回事?”

盛霜序抱著胳膊,下意識用手不停地搓動手臂,試圖叫自己的身體暖和一點,寒冷加重了一點他的腰痛,他輕咳了一聲,試圖讓自己的腰傷不是那麽明顯。

他說:“我碰見了以前的學生,他願意給我錢。”

他說的都是實話,只是隱藏了部分真相。

高媛媛眉頭一挑,即便是學生,她也不信這世上還有這樣天下掉餡餅似的好事,說:“他為什麽要給你錢?”

盛霜序羞於開口。

他叫高媛媛來之前,已經做好坦白一切的打算。可臨到關頭,又變得怯懦起來。

他無法說是借的,說了高媛媛也不會信,他們過日子精打細算慣了,根本沒有必要借這麽多錢專門住VIP。

盛霜序很累,沒有撒謊的精力,也編不出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去填補。

高媛媛視線一甩,往盛霜序的脖頸看去,沈承安的手法很粗暴,項圈磨破了他的皮膚,脖子上還有一層淡淡的紅痕。

高媛媛不瞎,能看出這痕跡的曖昧。

盛霜序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避開不談,說:“我會給你們打錢的。”

他還有一些沈承安給他的積蓄,足夠承擔囡囡接下來的治療和讀書費用。

高媛媛逐漸沉了臉。她知道盛霜序一直處於失業中。

盛霜序畢竟有“前科”,她以為他是攀附上了什麽富有的女學生,說:“盛霜序,你閉嘴吧。”

都只是時間的問題,即便盛霜序不坦白自己的屈辱,只需要護士或者保姆不經意間隨意透露幾句,高媛媛就會知道盛霜序的學生是個男人。

那時候高媛媛會更恨他。

“看見你就讓我覺得惡心。”高媛媛知道囡囡這次發病一定經受了什麽刺激,再想到這病大概率與所謂的富有女學生關聯時,就把她氣得直發抖,甩頭就走,“滾吧,往後離囡囡遠點。”

“你就只會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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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霜序最終跟著司機回到了沈承安的別墅。

相比毫無尊嚴的父親,囡囡更願意和母親親近,盛霜序心中五味陳雜,心想至少高媛媛能更好地照顧她。

高媛媛今天便住在了陪護室裏,她占掉了盛霜序的位置,他在病房外遠遠地看著女兒,看了一下午,沒處可去,便只能回去。

盛霜序也沒臉面對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得知真相的高媛媛。

盛霜序回到別墅已經快十點,他推開門時,走廊的燈還開著,沈承安坐在客廳裏,安靜地等著盛霜序回來。

盛霜序已經疲於應付沈承安的怒火,他甚至沒有思考自作主張將囡囡送回去的後果——只要不會傷害囡囡,無論他要做什麽,盛霜序都已經麻木。

他之前大多都是因為囡囡而害怕沈承安,囡囡現在在醫院裏,盛霜序心中的恐懼也隨之消失了。

沈承安的長相綜合了歐亞人種雙方所長,鼻梁高挺,眼窩深邃,又帶著亞洲人特有的柔和曲線,盛霜序平時都太怕他了,現在才仿佛第一次沉默地、仔細地看著沈承安。

那雙漂亮的綠色眼睛裏看不出情緒,正沉默地盯著盛霜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