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自食其力

趙聰念了兩遍記下後一回家衣服還沒換就跑到正房顯擺新得的玩意兒。

不成想還沒走近, 就被自個兒娘親一通嫌棄,“這滿身的味兒,剛掏了豬窩不成?”施氏捏著鼻子喊丫頭拿了盆子水給他擦臉換衣。

趙聰被折騰一通依然興致不減, 獻寶似的給家裏兩個女人一人送了兩罐子從張家揣回來的胭脂,敏老娘和施氏喜得摟著直喊兒, 還道這孩子自打跟魚姐兒走得近了人都懂事了不少。

趙聰日日被趙掌櫃罵笨,就愛聽人誇, 賴在娘和祖母跟前蹭得一壺茶功夫才心滿意足地回房。

施氏樂得嘴半天都沒合上, 轉頭就喊丫頭進來貼著三清掛佛,還對敏老娘道,孩子長大了知道孝順爹娘了——一定是菩薩顯靈。

敏老娘看著兒媳又是天尊又是佛的有些不像,施氏就笑, 菩薩嘛就得多拜,拜一個誰知他何時能聽到, 多拜幾個東邊不亮西邊亮, 總有聽見她心聲兒的。

像這回聰哥兒懂事兒準是從這上頭來的。

敏老娘聽得一噎,覺得趙聰這孩子就是像娘。

歪理太多!

趙聰自記事起還沒這麽盼過爹家來,一直在大書房幹坐到天邊泛黑才見趙掌櫃挺著肥肚皮汗流浹背的身影,跳下桌子就眨巴眨巴眼殷勤地喊:“爹,怎這麽晚才家來。”

“晚?”

趙掌櫃寒毛一豎,忙不叠從懷裏掏出個西洋懷表,對著日頭使勁兒看,見著是九點鐘才緩了臉色沒好氣道:“小猢猻專等著在絆你老子, 這不是正點兒麽?”

要不是他老子精似鬼,還不得一趟就栽陰溝裏讓他看笑話兒。超過九點不回家, 敏老娘和施氏就得當他喝花酒去, 再不給他開門兒。

趙聰怔怔地道:“才這個時候?”

他從下午就坐立不安地守著空蕩蕩地屋子等爹, 都不記得等得有多久了,施氏珍藏的茉莉花蜜水都被他喝了個底朝天。

趙聰從沒等過人,壓根兒沒想過一天竟然可以這麽長。往日在外耍泥巴,一眨眼他爹就布下天羅地網地逮他,趙聰成日家只有恨天短再沒嘆天長的時候兒。

敏老娘和施氏都是等著趙掌櫃回家再吃飯,往年趙聰大姐還沒嫁人時,大人怕他們餓壞了都讓兩個孩子日落就吃。

所以這還是趙聰第一次在家等什麽人,見著爹氣喘籲籲的樣兒,心頭竟然模模糊糊地升起一點感受——原來爹每天都得幹這麽久的活。

趙聰喉頭動了兩下,鬼使神差地給倒了杯茶過去道:“爹,你身上暑氣還重不能吃冰的。”

趙掌櫃將冰碗推到他跟前兒,皺眉接過溫茶一連喝了三杯才道:“你別唬你爹,說到底有什麽事兒。”嘆回氣又說,“一個男人做這個樣子幹什麽,只要不是殺人放火作奸犯科,趁早說出來我還保得住你。”

趙聰一下兒就忘了剛才的感嘆,接過冰碗挖裏頭的甜蓮子吃,邊吃邊想自個兒心事,伸手從懷裏掏了張從張家抄回來的紙條,腳尖向外,手握軟枝,做好兩手準備謹慎道:“爹,我想要這個賺錢去!”

趙掌櫃見兒子這蠢樣兒一下就舒坦起來,放了心接過紙條看,琢磨一下就笑,好嘛就這三瓜兩棗,臭小子還知道討好人了。

不過少歸少但拿來做什麽還是很有講究的,尤其這可是藥材,萬一這猴兒拿去自個兒做郎中,不到中秋他大姐就能提著飯去班房陪著一大家子一塊兒吃團圓飯。

趙聰調皮歸調皮,卻是個實誠少年,不怎麽會說謊,爹一問就將要和魚姐兒做胭脂賣的事兒一呼嚕都抖落出來,但他也有幾個心眼子,涉及到要用什麽做賣什麽價兒便緘口不言,還道:“這是商業機密,你不能用不正當手段套取。”

一看就是魚姐教的,這孩子老說怪話,但話糙理不糙。

趙掌櫃又氣又喜,氣兒子胳膊肘往外拐,又喜他果然長大了,都知道憋事兒了。招手就喊長春去保和堂支藥材往張家送。雖然他覺得這生意也就是銀子丟水裏聽個響兒,純屬花錢買開心。

但趙聰肯自己學就算是賠了他也甘願呐,總比在家鬥雞耍狗不學無術得好。

趙掌櫃轉轉眼珠想鼓勵兒子兩句,話還沒出口,不成想趙聰又炸雷似的給了他一個大驚喜。

趙聰攔住長春認真地道:“我不要你的錢買,我在娘那兒有壓歲錢,你去找娘支出來使,這是我用自己的錢買的,我們都說好了只用自己的錢做這筆買賣。”

這還是我那只知道爬樹下河的兒麽?

趙掌櫃狠拍了幾下大腿,覺著疼才放開膽子樂起來——天尊老爺,如來佛,這是趙家老祖宗顯靈啦。

這番自食其力的話兒樂得他半宿沒睡著,但要銀子嘛,他自動略過,誰活得好好的上趕著找死去。

趙聰的一舉成功極大地鼓舞了同樣是瘟豬兒的成昭,在家見天折騰要成老爺要麽出藥材,要麽把壓歲錢還他,他們家的賬都捏在他爹和大哥手裏,每月給狄夫人的錢都是比著用度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