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苦盡甘來

正苦思冥想間, 忽然一聲豬哼從塌了的柴房下傳出來。

裏正心裏正犯堵,擡腳就給了張有金一下:“你自個兒做的事我都沒臉說,你還好意思在這哼哼唧唧的作怪。”

張有金縮著腦袋沒吱聲兒, 只往草堆裏鉆得更深了。

張知魚見他平日裏又慫又惡,使三分力打他, 他能嚎出七分的氣勢,這會兒挨這一腳倒一聲不吭, 心裏便覺得不對勁, 轉頭就讓她爹把茅草房再掀起來。

眾人聽了都默默的沒出聲,只盯著張大郎手看,草棚雖然不比泥磚房重,那也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能擡起來的。

但張大郎擡起來了, 甚至只用了一只手連氣都沒喘一下。

張大伯見了不禁倒抽一口冷氣,伸出手指著草棚哆嗦半天沒吐出一個字, 這不是因為這個壯牛似的二房侄兒。

而是一只小豬崽兒正顫顫巍巍地打草堆裏往外走呐。

且長得跟他家的小豬渾似雙胎。

三房如今是個什麽樣兒大夥兒有目共睹, 若非羅氏身子骨還爭氣,母子兩個都不需別人出手,自個兒就餓死了,哪來的錢買小豬?都不用細想就知是張有金不知打哪兒偷來的。

這會子看著還不滿一月的樣兒,可見他早早就踩了點兒,專等著人一下崽兒就偷走。

大桃氣得直接往他身上踩了兩腳:“好啊,我就說家裏明明九只豬怎麽不見了,我娘還罵我不識數, 讓我打了一旬豬草,原來是被你這壞東西偷走了。”

張大伯還記得這事兒, 母豬生崽的時候他們都還在地裏, 只有幾個孩子在家。大桃說是九個, 其他孩子一時說是三個,一時說是五個,寧氏看著眼前整整齊齊的八只豬,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小的就算了,夫妻倆還當這小子十歲了連數手指頭都不會,一連幾天看著兒子就喘不上氣。

這會兒見著兩只一樣的小豬崽兒,便覺得這事兒恐怕是真的,三房從前拖家帶口地在他家吃了不少飯,張有金對大房的位置記得倒比自個兒家還深,小時候還老錯口管張老大叫爹,以為張家大房的幾個孩子都是他的親兄弟。

想起這個堂弟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卻變成了今天這樣的敗類,張大伯嘆了口氣,看著張有金沉聲問:“你自己說,豬崽兒是不是我家的?”

張有金被張大伯問得眼睛一熱,眼淚就掉了出來,有心想說句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成了今天這個樣子,他只是想過得好點兒而已,這有錯嗎?張大伯家裏有九只也不肯分親堂弟一只,眼見著兩家人越來越生份,他可不得為自個兒好好打算?想到這張有金又理直氣壯起來,但他怕被揍,便忍了氣不說話。

大夥兒看他眼神閃躲的樣子誰不知道真相如何?

裏正開口就要把豬還給大房,羅氏哪裏能肯,只坐在地上一昧地哭老頭子死得早。就讓兩房合夥欺負到頭上來了。

洗刷了冤屈的大桃也很委屈,看著他娘也要哭了。

寧氏卻沒功夫管他,只看著羅氏冷聲問:“嬸子真的不知道?”

賣女兒和偷豬,羅氏都說不知道,三個人在家總有聲兒,豬也不是個死的,哪裏就能不知道了。不過是不想知道罷了。

羅氏迎著寧氏冰冷的目光,嘴還硬著心卻虛了,不自在地別開眼。

看著老張家三房人劍弩拔張的樣兒,裏正心裏就咚咚咚跳個不停,就怕一窩蜂打起來——這不是沒有的事。眼睛便四處找張阿公,想讓他做個和事佬。

張阿公已經不當家,把事兒丟給兒子,自個兒拉了魚姐兒看豬。

小豬崽兒一看就沒好好照料,比大房家那只弱了不知多少,站都快站不起來了。

豬這東西還很有些野性,雜事得很。吃自己同類也吃人,鄉間許多小孩兒都是喂豬喂沒了的。若是大房家那只,張知魚還不敢動,但這只站都站不穩了,張知魚便手一翻把豬肚子露出來看,然後樂顛顛地跟阿公道:“是個公的,能騸。”

張阿公看著豬習慣性地思考起來,他多少知道點騸馬的法子,估摸著豬也差不多,得從兩側割開,把蛋蛋擠出來,但這樣的傷口太容易發炎了,豬一不小心就會死掉。

張知魚想了想道:“現在是冬日,不容易感染發炎,若居住的地兒能幹凈整潔,用草木灰裹裹把傷口裹起來也許能行。”

張阿公有些奇怪:“什麽叫感染發炎?”

張知魚就同他解釋:“好比小豬崽兒本來沒病,但他有了傷口,在外邊的臟東西從傷口進去就會讓它不舒服,病情也會惡化,這樣就是感染。”

張阿公點點頭,這不就是外邪入體?只是說法不一樣而已,他也不怎麽驚奇,天下醫術流派那麽多,很多大夫都有自個兒的習慣,只要能認準病症,怎麽叫都不是問題。

裏正看著一老一少嘀嘀咕咕地討論怎麽騸豬,就想起剛剛來時聽到的幾句話,不由眼前一亮道:“這豬崽兒我看不如讓張有金買下來給大夥兒使,把它給騸了看能不能長肉,能長以後鄉裏也多個發財的路子,不能就也算給了他一個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