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宗族之法

張知魚一直拉著夏姐兒和小桃跟在大桃後邊, 一時上來就見著張大伯那根高高舉起的棍子。

魚姐兒便跳出來用手護住大桃道:“大伯別打大桃哥,是我告訴他要騸豬的。”

“你、你?”張大伯看著梳著兩個包包頭,還沒自己腰杆高的侄女兒手上一哆嗦, 差點又給自己腳背一下,不禁喃喃道:“好好的豬, 究竟騸它幹什麽呢?”

張知魚道:“我是看書上說的,騸掉的豬容易長肉, 聽說養得好的能有三百斤呢!”

三百斤?張大伯瞪大了眼睛, 那還是豬嗎?都成豬妖了!他不好意思跟小侄女兒說這個,悄悄轉頭看旁邊的張阿公。

張阿公是大夫,對這些講究沒那麽多,只估摸著魚姐兒打顧家確實看了不少醫書, 眼珠子一轉便問:“書上究竟如何說的?”

這打的是個學習的主意。

張知魚就道:“書上說騸掉的豬吃起來肉腥味會沒有那麽大,性格還會變得溫順, 溫順了它就不容易拱圈, 就能吃得好睡得香安心待在家裏了。”

張二伯一聽就哈哈大笑:“那是豬看開了,底下那一刀都挨了頭上那一刀也不算什麽,可不就該吃吃該喝喝了?”

張大伯聽他一開口就滿嘴的爛耗子,一把掌就拍到老二身上:“中午也沒給你倒酒,這會兒還裝起瘋來了,我說大桃怎地日日不著邊兒,都說侄兒像伯,這可不是替了你去?”

張二伯是個憨人, 聽哥哥一說臉憋得通紅也沒吐出一句話,他怎麽只知道外甥像舅, 不知道侄兒像伯呢?

張二伯想了半天對策, 好容易有句話兒說, 還不曾開口,他哥就截過去目光炯炯地看著張阿公,這是他們老張家唯一一個大夫,一定會懂。

張阿公如芒在背,硬著頭皮想了想道,“這看起來跟騸馬的道理差不多,馬到了年紀就要騸掉,就不會因為想母馬到處尥蹶子。這樣聽話了就好養了。”

魚姐兒用眼神給他點了個贊。

張大伯顯然對張阿公更信服,聽他這麽說一時間看著豬圈方向也猶豫起來:“要不,騸掉?”

張阿魚嚴肅搖頭:“書上寫的是最好的狀態,騸馬還得選時候,騸豬也是一樣的,要剛出生不滿一月的小豬才行,還得用針縫合傷口,得要專門的騸豬匠,不然騸不好小豬容易死。”

張大伯見她說得有理有據,也心下感慨,先不說這事是不是真的,但她一個六歲多的姑娘就能跟大人說得有來有回,不禁在心裏問道:讀書竟真的這樣有用處?

當然有的,張大伯心裏門兒清,看他爹和張阿公就知道了!他爹有地自然餓不死,張阿公雖然沒能留在府城,但他回來誰不好聲好氣地叫一聲張大夫?為什麽?還不是因為張阿公認字?

誰不知道識字好,但他們識得起麽?整個大桃鄉除了裏正就沒幾個識字的。這個年頭要供養一個讀書人實在太難了,就算傾盡全族之力也未必有結果。

種地尚且要天份,老把式一摸土就能知道水要下幾分,來年收成怎麽樣,無論旱澇總能保存自身。愣頭青就只知道擡頭望天,天要他絕收他就絕收,讀書就更是了,要天份要刻苦還得要有錢!

大桃鄉不是一個貧困的鄉,但他們離城裏更遠些,所以沒有什麽讀書人願意來這兒,年輕人都往府城走,窮酸的老秀又能教出什麽讀書種子?就算只是請來給兒孫啟蒙幾年,這個費用家裏兄長多的小子咬咬牙或許能湊上一份,但這不僅是銀錢的問題,還因為一個男孩兒就是家裏的一個勞力,成本一樣樣的加起來就實在太高了。

張知魚能識字,也不是因為她家有錢,而是因為她阿公本來就認字,不然說破天去她們姊妹幾個也不可能有機會學。

不過張大伯無暇去深思這些讓人一想日子就變得難挨的事,他很快就把目光放回在小豬崽身上,只要養出來哪怕重一半的豬,明年也能多掙幾個錢給家裏攢著。

但現在家裏只有一只小豬,還剛剛卡線,讓他冒險騸了他不敢,一只豬的價格也不便宜呢,賣掉或者殺了自家吃都能用好久,假如死了那可就全完了,但若是八只豬就算只活一半也是賺了,想到這張大伯就開始為家裏那還不存在的兩百斤肉痛起來,琢磨著明年下了豬崽再來試試。

但大桃鄉哪來的騸豬匠?就是騸馬的也沒一個,畢竟他們連馬都沒有。

張大伯又為來年的小豬崽愁起來,腦子轉悠轉悠不知怎麽就看到站在一邊跟孫女嘮嗑的張阿公,忽然靈機一動道:“大伯,不如明年你來給我們騸一只看看?”

“這……” 張阿公愣住了,他可是人醫!雖會一些殤醫的手段,但實在是沒騸過誰啊。

張大伯就道:“這有什麽,人都治得了,豬還不行了?難不成人還沒豬金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