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醜豬頭和甜饅頭

一大釜關東煮都賣得幹凈,連滴湯也不曾剩。豆腐郎看著自己剩下的那許多甜豆花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整整六十文,趕得上他做一日的買賣,還不算下了集後拉著車走街串巷賣吆喝的腳力。

張大郎在周圍嫉妒的目光中紅光滿面地將車架起來,招呼魚姐兒:“快上來,買了筆墨就回家了。”

張知魚卻堅持要自己走,她爹雖自愈能力好得跟他的力氣似的嚇人,但也不能時時勞累,便拉著水姐兒一齊在集市晃蕩起來。

因賣完了東西,她是看天天青看地地平,對著攤上上一只醜兮兮的豬頭糖人都覺得格外眉清目秀,忍不住笑起來。

張大郎想把她抱上車去,見女兒連看著只肥頭大耳的豬都高興得不得了,難免想起魚姐兒長這麽大活在好山好水的南水縣,居然被個豬糖人驚得眼珠子都掉了,一時只覺自己做爹做得失職,滿心地盼著魚姐兒看看旁邊的嫦娥。

張知魚當然不會去看什麽嫦娥,豬頭就是她們勞動人民最樸素的喜悅,等家裏能頓頓大魚大肉她娘都不帶心疼,那會兒她倒是可以分出心神來看看仙女。

捏糖人的看著魚姐兒眼睛粘在豬頭上也納悶,這個豬八戒在穿衣服的時候捏壞了,本來該是大褂子不小心捏成了紅孩兒的開襠褲,醜得沒邊兒。

好好的一個姐兒怎地能愛這?

張知魚卻看這豬越看越喜歡,肥頭大耳,寓意好,醜豬照豐年,今年注定發!

頂著兩道怪異的目光魚姐兒有些不樂意了,火速從兜裏掏了一文錢扣在攤上:“這個豬頭,我買了,誰看上也沒用。”

攤主正在捏猴子,手一抖把個猴耳朵捏成個二師弟。擡頭沉默了會問:“你看這個猴子還喜歡嗎?”

張知魚嫌棄地搖頭:“我就要這個豬,猴子不是瑞兆。”

張大郎也沒鬧清怎地瑞了,但他也沒敢問,怕自己承受不起閨女的心裏話。

丟了錢拉了魚姐兒就走,他怕再不走就有人認出來他是張大郎了!

但市集上的便宜又好玩兒的東西特別多,光看繡品三個女孩兒就走不動道了。

縣裏的小娘子好多都把自己做的繡活兒拿了來放在攤子上賣,自己賣又能比寄放在繡莊多兩個錢兒,只不過跟客人多廢些口舌而已。

以前張知魚還想著靠著自己從前見過的各種華美配色,在美術上大展身手,但真到學起來就知道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她的手藝不說竹枝巷子,就連她家那一畝三分地都沒走出去!

以前王阿婆見她配色靈動,說得頭頭是道,還起過心思收她也做個小徒弟,不成想一上手繡出來的花連她爹都不肯要。

平民家的小娘子沒有那許多華麗的綾羅綢緞和技藝,但心思和配色總是尤其巧,比她見過的只有更美沒有不如的,即使繡法粗狂些,也有一股生機勃勃的野趣。

繡花這事,也算是天賦技能,看來她娘沒給她配上套兒,張知魚看著攤子遺憾地想。

梅姐兒也沒忍住拿起一個荷包看起來,那荷包只是用最普通的淺綠色素布繡了一尾遊魚,卻因魚兒躬身銜花的姿態格外好看顯得十分靈動。

梅姐兒素來便愛坐在房裏繡花兒,在竹枝巷裏她的針線便是小娘子裏最好的。但王阿婆見了卻總說她靈氣不足,原來她還覺得奇怪,如今來街上走了一圈才知為何,一時也看呆了,問清了才三文一個,便伸手買了下來。

只她從來沒有單給自己買的習慣,加上這錢本就是靠魚姐兒出的主意賺的,便一點不心疼地給家裏幾個小的花起來。

旁邊正好有賣甜饅頭的小販用扁擔挑了兩個籮筐在吆喝,梅姐兒便叫住問道:“你的饅頭怎麽賣的?”

“素餡兒一文,肉餡兒三文兩個”小販歇住腳打開上層的竹蓋,把包子露出來給她看。雖也是摻了麥麩的灰包子,但卻比店裏要便宜足足半文錢。

梅姐兒撿了四個豬油豆沙餡的。

南水縣人吃包子的比吃甜饅頭的少,魚姐兒原是山城人,慣愛酸辣口味,但這糯糯的豬油豆沙饅頭她也很愛吃。

這是個平民難得紅肉的時候,張知魚過來這些年能放開肚皮吃肉的時候很少,久了也饞起肉來。

豬油豆沙饅頭一口下去就能咬到板油、豆沙和白糖,肥甜鮮滑,好吃得人直眯眼。

以至於她難得竟不肯吃了,反用油紙還包回去,等著下午餓了吃。

張大郎自然是沒有的,梅姐兒也是市井裏長大的女孩子,她接受的觀念就是得對下頭的好,她上頭的哥哥自然就得對她這個小的好了。

張大郎也很懂自家妹妹,熟練地買了包子遞給梅姐兒,還給家裏其他人一人買了一個。

張知魚拿著包子,想著這兒的東西更便宜,便轉頭看她爹:“爹,這裏東西便宜,我們不去天清街了。就在這買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