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0章 吳山的點撥

如果有得選擇的話,他自然是希望朝廷直接削爵,不過他深知這個事情不可能成功。嘉靖絕對不會同意幹這種觸怒宗室的事情,甚至隆慶都不會同意這種方案。

不過遇到事情終歸是要懂得變通,既然不能強硬進行削爵,那麽只能是另謀他法。若是想要宗人主動放下“鐵飯碗”,卻是可以給予他們一定的誘惑。

從事士農工商和給予補償金,對於上層的宗人自然是遠遠不夠的,但一些破產或有頭腦的宗人卻很可能會選擇放棄。

終究而言,大明藩室二萬多宗人並不可能每一個宗人都喜歡給朝廷當豬來圈養,有些宗人亦是有所追求,仕途和財富同樣是一種美滿的人生。

正是基於這個判斷,林晧然想要拋出這個具備一定誘惑性的方案,希望通過這種間接的手段達到“削爵”的目的。

這個方案自然不會根治宗室的弊病,但卻能給出一種解決宗藩問題的新思路,歷史性地打破“宗人”到“民籍”的壁壘。

身穿居家服飾的吳山端起桌面的茶盞,慢悠悠地呷了一小口茶。

盡管對這個女婿已經高看了,但聽到這個出乎意料的方案,還是忍不住深深地瞧了女婿一眼。單論出謀劃策而言,恐怕整個官場沒有一個是這個女婿的對手。

林晧然被吳山瞧得心裏有些發毛,卻是認真地求教道:“嶽父大人,可是這個方案有問題?”

夕陽已經下山,天空的雲朵被燒得通紅,致使整個涼亭和對坐的二個人身上都散了一層金粉般。

吳山的皮膚白皙,這時多了一抹紅潤,卻是擡頭望著林晧然一本正經地剖析道:“這個方案出乎我的意料,可行性亦是很高,不過皇上恐怕不會同意,其他人必定會進行阻撓!”

“嶽父大人的意思是:徐階肯定會站出來反對?”林晧然的眉頭微微蹙起,顯得擔憂地詢問道。

到了如今,只有徐階是令到他最為忌憚,可以讓到他的方案胎死腹中。畢竟嚴嵩離開之後,嘉靖遇到很多大事其實都會選擇跟徐階商議。

“恐怕不止是徐階!你實在是太過於耀眼了,如果事事都按著你的方案執行,其他人的臉往哪裏擱?”吳山將茶盞輕輕放下,眼睛頗為復雜地望著林晧然道:“我早就跟你說過:月盈則虧,水滿則溢。你年紀輕輕便已經是禮部左侍郎,現在要做的是蟄伏、韜光養晦。你拿出一個普通的方案亦就罷了,偏偏這個方案的可行性很高,只是由你牽頭做成這個事情,哪怕徐閣老心裏都不是滋味,將來史書又該如何評價他這個首輔?”

仕途達到他們這個位置,卻不僅僅是想著千方百計向上爬,同時還要考慮自己在史書中的名聲。

像當今聖上這種不注重聲名的皇帝其實是少之又少,很多皇帝都是受史書所累,不僅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情,而且會努力施行仁政而留下一個好聲名。

林晧然現在僅是禮部左侍郎便已經如此出色,若是任由著他繼續如此發光發亮,那麽其他人便顯得黯淡無光,這是很多奮鬥大半輩子的官員所不能容忍的。

亦是這個原因,女婿此次拿出這個可行性十分高的方案,卻是注定不會輕易通過,必定會受到很多官員的阻攔。

“宗藩之弊拖到今日,已經成為當下大明最迫切解決的問題。這些事本該由他們一早就解決的,現在他們不做我來做,他們應該感謝我才對!”林晧然雖然知道嶽父說的是實情,但還是憤懣地抱怨道。

“你說這些是沒用的!現在的朝堂並不是比誰做了多少事,比的是誰不犯錯,比的是誰熬得久!”吳山的臉上浮起幾分無奈,顯得一本正經地教導道。

昔日他的老師夏言支持收復河套,這可謂是利有千秋之事,一旦真的做成的話,他老師夏言必定能夠流傳千古。

結果當今聖上的性子反復無常,因這個事情對他老師夏言產生了怨念,而這個時候被奸臣嚴嵩利用,致使他的老師被推上了斷頭台。

現在林晧然做的事情固然是利國利民,但卻很容易犯錯,不僅要面臨巨大的阻力,而且還得小心提防各方的明槍暗箭。

林晧然深知嶽父說得在理,但心裏並不甘心方案夭折,便是認真地進行求教道:“嶽父大人,如果小婿現在想要推行這個方案,卻不知當如何是好?”

吳山擡頭望了林晧然一眼,似乎都不用經過腦子思考一般,直接用手沾了一點茶水在桌面上寫了一個字。

在官場混跡近三十年,又擔任了九年的尚書,令到他亦是有著他的官場智慧和手段,不過他的手段通常都比較光明正派。

隨著紅日夕陽墜於西山,天空的色彩漸漸消散在地平線上,待到西邊的最後一縷光線不見,夜幕降臨到這座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