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3/4頁)

“歌唱得這麽好,怎麽能沒伴奏呢。”青年興致勃勃的起了個彈琴的手勢,修長的手指擱在琴弦上,眾目睽睽之下,他輕撥弄琴弦,“錚”上好的名琴琴弦斷了一根,緊接著是一道又一道的弦斷聲,沒一會兒,幾根琴弦就只剩下細細兩根。

“不好意思,琴弦斷了。”這樣說的青年桃花眼含笑,半點對琴的內疚之意也無。

聽到這句話的樓戰沒來由一股怒氣,這安王腦子被砸壞了不成,這種時候還來湊熱鬧,他剛剛到底在期待些什麽!就這一會兒的功夫,被打斷的歌聲再度響起,被海妖控制的士兵可不會管安王的皇室血統,一起舉著染血的利刃沖了過來。

樓戰心下惱怒,卻還是上前揮舞長劍,替安王清理迎面而來的麻煩。站在他身後的青年擡起手來,綢緞裁剪的長袍滑下一截,露出因為生病而消瘦的一截手腕。淡青色和淡紫的血管在凝脂一般雪白的手腕上尤為明顯,但一點都不顯得醜陋,反而讓他顯得更像是一尊玉人。

江潮生似乎沒瞧見眼前的風險,渾不在意的席地而坐,把古琴豎了起來,隨意的拔出束發的銀簪,仔細一看,那哪裏是什麽簪子,分明是一根吃飯的筷子。沒辦法,江潮生不是死在這場浩劫中的安王江朝盛,而是潮生潮落的潮生,江潮生不通古琴,只會拉二胡。

樓戰只見安王以銀箸為弓,古琴為弦,竟然拉起了曲子,曲調從生澀轉為流利,不愛絲竹聲的粗人樓戰也聽出了安王在拉什麽,這位皇子拉的竟然是那種聲色犬馬之地才有的《十八摸》!哀樂配上歡樂喜慶的《十八摸》,誰能還能哀的起來!

風浪驟然而起,狂風吹起青年滿頭潑墨青絲,不像瘋子,反而給他添了幾分狂仙的浪蕩不羈。一曲畢,《十八摸》轉為慷慨激昂的《破陣曲》,鼓聲陣陣,千軍萬馬齊奔騰,曲音如利劍出鞘,把縈繞船艙的濃霧破開,直指惱羞成怒的海妖。

礁石上的海妖其實生得十分醜陋,青面獠牙,眼珠發綠,無法靠美貌騙人,才要利用歌聲和白霧來哄騙旅人。

青年低沉嗓音響起,如金玉相擊:“樓將軍還等什麽,要本王親手幫你殺妖不成。”

手下的將士失去控制,呆呆的站在船艙上,樓戰回過神來,足弓繃起,在甲板一點,直接飛身跳到礁石上,一劍結束了海妖的性命。

海水墨色褪去,樓船終於駛出了海妖攻擊的領域,日出的霞光染紅了半邊天空,也驅散了船上所有人心頭籠罩的陰霾。

江潮生放下了手裏只剩下兩根弦的古琴,生死劫過了,他要回去重新躺著了。不過在躺平之前,有件更重要的事。他熟練地用銀箸把頭發簡單束了起來,在霞光中伸了個懶腰:“本王餓了,吃飯吧。”

船體有不小的破損,江潮生原本待著的船艙也需要修復,他在看景台附近擺了一套桌椅,獨自享受美食。

和士兵們風卷殘雲的姿態不一樣,江潮生舉手投足之間十分風雅,就是盤子上的食物減少的速度一點都不比第三層的士兵慢。

硬邦邦的餅子其實並不美味,但這是樓船短時間內能提供的最好的東西。江潮生不習慣浪費食物,隨手把咬了一口的玉米餅子揣在了袖子的口袋裏。

但是袖子過於寬大,他有些不太習慣,沿著船艙散步消食的時候,餅子不小心掉落到了海裏,只激起一小朵水花,漣漪便轉瞬散去。江潮生可惜的看了眼深不見底的海面,算了,一個餅子而已,回去躺著,上岸再說。

海面下,一群小魚圍了上來,一只纖細卻不失力量的手蠻橫地把魚群揮開,搶走了這塊不慎落水的大餅。

樓船駛出一段距離,無人注意到一個生得雌雄莫辨的少年冒出了水面。他生了一雙翡翠色的眼睛,海藻一般濃密的湛藍長發披散身側,上半身未著半縷,凝脂般的肌膚在霞光下閃耀著水潤璀璨的色澤。

鮫人默默跟了樓船一路,一直凝視著那個容貌俊美的青年信步走進船艙,徹底望不見肆意風流的身影,少年才緩慢轉動手裏的圓餅,學著那人的模樣,微微張開嘴唇,他明明生得唇紅齒白,如同好人家嬌養的少年郎。

可是少年張開嘴的瞬間,卻只會讓人聯想到食人魚銀光森森,滿嘴利齒的血盆大口。

姬玄冰特地模仿江潮生進食的動作,很是舍不得的在有淺淺牙印的那一塊咬了一大口,只聽哢嚓一聲,餅子在少年的利齒下直接碎成了餅渣。

這就是傳說的間接接吻吧!傳聞東邊國度的人類十分羞澀傳統,這哪裏是簡簡單單投喂了一塊餅,分明是足夠大膽的示愛。姬玄冰臉頰爆紅,隱匿海浪中的魚尾激動得用力一拍,直接在海域掀起一波巨浪,早就遊得遠遠的魚群到底沒逃過,悉數被浪花拍暈,紛紛翻起了死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