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啊湫!”江潮生打了個噴嚏,先前不知道去哪裏的侍從冒了出來,遞帕子的遞帕子,遞衣服的遞衣服:“殿下,船頭風冷,您添件衣裳。”

江潮生看了小童一眼:“本王要安歇了。”就算衣衫不用自己穿,待會躺床上還要脫,麻煩。而且他方才打噴嚏,絕對不是因為海風太涼,肯定是有人在背後說他壞話。

不過江潮生並不在意,他們說的是安王江朝盛的壞話,和他江潮生有什麽關系。等他一路慢悠悠的走回去,他原本居住的船艙已經打掃得幹幹凈凈,門口卻多了個不速之客,方才海戰的指揮官,也是這艘船上地位最高的將領,樓戰。

青年鐵塔一般的矗立在門口,線條冷硬的臉不苟言笑,一副來者不善的味道。江潮生注意到對方換下了那套臟汙不堪的兵甲,鬢發也特地打理過,但身上還帶有繃帶遮掩不住的血腥味。雖然是他們的一方勝利了,但樓戰受的傷好得還沒有那麽快。

江潮生停下腳步,朝著身後捧著大衣的童子伸開雙臂,他的站姿優雅,動作如同一只振翅的仙鶴。心中沮喪忐忑的小童愣了下,只聽青年不耐吩咐:“披上。”

“是!”小童雀躍起來,連忙替安王披好大衣,這是一件垂墜感極好的黑水貂大氅,仙鶴瞬間變成了神秘高貴的黑天鵝,不過大氅領口的一圈絨毛弱化了他這種冷艷感,讓江潮生看上去似乎沒那麽難接近。

江潮生懶洋洋的靠在歸於原位的床榻上,嗓音裏透著一股倦意:“大清早的,不知樓將軍尋我有什麽事?”

記憶裏樓戰同原主並不對付,這很正常,久經沙場的武將向來都看不慣細皮嫩肉的世家子,而原主性格驕縱,目中無人,是樓戰最討厭的那種類型。江潮生沒那麽討厭樓戰,也沒打算同這種過份自律的人交好。

樓戰盯著安王,說話意有所指:“殿下和之前很不一樣。”

明明臉還是那張臉,可之前的安王像是一條失意的喪家犬,見了誰都能瘋咬一口。眼前的安王,卻像是一只慵懶的貓,不過一夕之間,一個人的變化能這麽大嗎?

“到鬼門關前走一遭,本王不過是想明白了,為別人生氣,沒什麽意思。”江潮生沒有因為對方的猜疑顯露出半分不自在。

他來的時候,原主已經喪了命,按照原本的軌跡,原主也好,樓戰也罷,都是要為這場劫難死掉的,這世間的人,還沒誰能讓江潮生委屈小意,戰戰兢兢。

江潮生語氣溫溫柔柔,聽著沒什麽力道,言語卻字字帶刺:“要是樓將軍生著病還被人丟在那裏沒人管,孤零零一個人等死,肯定也會想明白的。”

樓戰一直注視著他,聽到這個話感覺自己被針紮了一下,青年將領面容陡然嚴肅,雙腳緊閉,身體向前傾,朝著江潮生行了個標準大禮:“沒照顧好殿下,是卑職的過錯。”

樓戰曾經是看不上安王,在那個緊要關頭也不會特地想到對方,這是他們過失。結果反倒是對方關鍵時刻出場,救下了一船的人,回想起來,樓戰難免慚愧。無論如何,他都欠了對方救命之恩。其實原本他是來道謝的,只是軍中呆久了,習慣性多疑,說出口的卻是試探。

江潮生打了個哈欠:“本王困了,送客。”

救人這種事情,上一輩子的江潮生做了很多次,並不覺得有什麽,更何況樓戰出力不小。他什麽都不想聽,只想好好睡覺:“抵達瓊洲之前,不要打攪本王。”

樓戰還想說些什麽,眼前的江潮生卻是旁若無人的睡了過去,聽到對方明顯清淺了許多的呼吸聲,他只好退了出去,這一次臨走前,他又特地放輕腳步,還勒令其他人好好照顧安王。

船艙裏的那些士兵對安王原本也頗有微詞,清醒過來後,聽人描述了同伴的場景,江潮生的口碑大有變化,他們很快忘了安王之前的挑剔,主動給自己的恩人找起借口:“要是我被發配,肯定也心情不好。”“是啊,暈船是會特別難受,我當年第一次坐船的時候也暈。”

江潮生是不知道這一些的,因為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兩日後,太醫一診斷說他元氣大傷,靠著睡眠修復,整樓船的人都沒敢吵醒他。但是坐著小船的急先鋒已經順利抵達瓊洲接應,他們很快靠岸,樓戰必須要給予安王第一個下船的權利。

“殿下,瓊洲馬上要到了!”負責喊醒江潮生的是原本貼身伺候他的小書童,這幾天跟著船上的人在一起,他也仿佛忘了自己主子原本惡劣的性格,十分替江潮生氣憤起來,看江潮生大口大口的喝著簡陋的肉粥,他忍不住道:“殿下,您別擔心。娘娘和三皇子都惦記著您,陛下就是一時生氣,您肯定會被召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