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第2/3頁)

如今事情完了,學政便設宴款待他們,順帶給他們踐行。

席間推杯換盞,觥籌交錯,自然還得找些話題聊。他們平時也無甚交集,談論最多的還是這幾日評卷發生的事。

酒過三巡,有位山長喝醉了,面色砣紅地直接開始吟詩。

文人雅士聚集在一處,酒後吟詩是一樁美談。

學政並不覺得對方無禮,反而覺得對方頗有幾分狂士的豪放。

那山長先吟了當下傳唱的名句,後頭便開始撿著這次評卷中看到的詩文背誦。

學政聽著聽著,發現不對勁了,轉頭詢問身邊的文書道:“李山長方才吟的那詩文是何人所作?竟如此鳳采鸞章,我怎麽早先從未聽過。”

那文書被他問的愣了一下,賠笑道:“大人許是飲多了酒給忘了,那詩文不就是此番院考中考生所作嗎?”

學政確實喝了不少酒,但其他人的差事結束了,他明日卻還要接著辦差,所以今日供給他的也都是度數很低的米酒果酒之類,他並未喝醉。

這學政也是貧家子出身,努力奮鬥了半輩子才爬到今天這個位置。

天賦也能稱得上卓絕,到了這個年歲記憶力依舊遠超常人。

這次他作為主考官,所有試卷都需要他都掌眼,而他卻對這格外出色的詩文沒有半分印象。

文書追隨他多年,不可能騙他,那就只有……學政想起來了。

評卷中途,他見到了一張發皺的卷子,看也沒看就抽出來放到了一邊——他自己就是科舉出身,再沒比他更知道其中苦楚艱辛的,平素對待考生,他要多隨和就有多隨和,就像前頭有軍士反復說一個學生穿戴異常,不像好人,他確認過搜身沒有問題,就絕對不會因為覺得對方言行舉止略為奇怪,就為難人家。

同樣,學問不好、天賦不夠的學子,都不會讓他難以容忍。最難以容忍的,就是對方態度出問題。

若是那些需要悶在考場裏幾日的考試便也罷了,連續幾日的高壓,是人都容易出差錯。但院試這樣的考試,只考大半日,這學子居然把試卷弄成這樣。要麽就是粗心疏漏,要麽就是態度不端,莫管他多好的才華,這樣的人在他這兒都過不了關!

當然學政也覺得就這種科舉應考的態度,想必也不可能真有什麽驚才絕艷之輩。

後來那卷子其余人都看過,就他一人沒看……也就是說這詩文就是那卷子上的了!

學政面色不自然地變換了幾下,宴會中途他找了個借口離席,轉頭趕緊使文書去把那張卷子給找了出來。

這一看之下,學政才知道自己黜落了一個什麽樣的人才。這詩文莫說是院試了,便是拿到鄉試、會試中,也絕對能脫穎而出!

但是這卷面……

那文書追隨學政多年了,不然前頭在場合上不會想方設法地為他找補,因此此時就解釋道:“小的後頭聽人說了,說那日交卷之前,突發大雨,不知為何考場中突然出現了漏雨之處。這卷面……想來就是那時被雨水滴上了。”

“竟是如此巧合之事?”學政聽得直皺眉,“怎麽不早早稟報上來?”

文書被說得沒吭聲。是人就有缺點,這學政的為人說好聽點那叫鐵面無私,剛正不阿,說難聽點就是認死理兒,不知變通。

前頭他已經把人黜落了,而且對那考生十分不滿的模樣,他再上趕著解釋,那不是自討沒趣兒嗎?

估計其他山長和幕友也是這般想的,所以前頭才都沒說什麽,到了這最後關頭,才借著酒意將考卷上的內容吟誦出來,借機點學政呢。

左右評卷的大事已經接近尾聲,他們明日也要離開。而學政三年一屆,下次再見面不知猴年馬月,就算惹了學政不悅,也不打緊。

學政其實並沒等著文書回答,而是看著那試卷久久沒有言語,這詩文在他看來都格外出挑,他日傳頌出去,肯定也會廣為流傳。

到時候旁人肯定奇怪,這麽好的詩文怎麽還能被黜落?

知道的,是這考生運道不佳,讓雨水毀了卷面。不知道的,怕是又要往什麽舞弊徇私上聯想。

同樣是文人,學政可太知道讀書人口誅筆伐的威力了。

而且能寫出這樣詩文的人,就算此番在他手裏黜落了,他日只要不再遭遇這種意外,絕對能一鳴驚人!

來日同朝為官,怕是便要因為這樁事結下梁子了!

學政一通細想,背後冷汗涔涔,那本就只有五六分的酒意頓時消散了。

“去請山長和幕友,咱們連夜重新排一下名次!”學政最後如是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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