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宗楚不知道苦肉計有沒有用,他自己倒是雖然一百個不願意,也還是得裝大度。

那天算他們運氣好,在半山腰的路上攔了一輛車,司機也是個好人,風風火火拉著給他們這一行奇奇怪怪的人送到了醫院。

最後檢查出來,沒什麽大事,捅是差點捅了個對穿不過因為沒傷到內臟,刀一直沒拔出也沒造成嚴重的大出血,當天下午從手術室出來,宗楚就已經和躺在床上的沒事人一樣。

沈余就等在門外,沒有進來。

男人等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他稍微有些費勁的靠座起來,正好被進門的護士抓到。

護士皺著眉,直接呵斥道:“剛做完手術就胡亂動,家裏人呢?”

家裏人。

宗楚厚著臉皮說:“在外邊。”

護士又擰著眉,去找外邊,聽見聲音的沈余已經擡起頭來,護士見到他的第一秒,就把醞釀的話給吞了下去。

有時候看人下菜這句話是沒錯的,護士本來想言辭說兩句,家屬做手術竟然不及時陪在裏邊,但是見到沈余這張臉,嚴肅的語氣就自然而然的吞回去了。

她咳了兩聲,臉色仍舊是嚴肅的,語氣卻好了不少,對牽著孩子的青年道:“好了,快點進去幫幫忙吧,病人刀口很深,雖然沒什麽大礙,但是短時間內肯定會影響正常生活的。”

沈余輕輕點了點頭。

護士檢查完了,又叮囑好人,就出了門。

沈余只站在病床前,神色有些不清。

牽著他手的沈寶睜著一雙圓圓的眼睛,大概是感覺到監護人復雜的情緒,所以乖乖的沒動,就看看前邊,再看看身邊。

沈余的視線並不冰冷,但是宗楚卻很敏銳的察覺到那一點憤怒,很不清晰的憤怒。

沈余是個很善於隱忍的人,但是有時候越隱忍,這段感情就會被扯得越來越遠。

要是之前的宗楚,直接就會捏著人的下巴,狠狠咬上兩口之後逼問他說出來。

但是已經得到教訓的男人,只思考了一秒中,就熟練的發出了一聲“嘶”。

青年似乎被他的聲音影響到,微微擡眼。

在沈余的視線中,就只看見男人捂著腰口,對他低聲說道:“疼。”

“茶根,我疼。”

沈余的唇瓣緩緩的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拉著沈寶的手指有一瞬間用力。

仿佛是已經深入腦海的回憶,宗楚捂著刀口喊疼的模樣,簡直像極了他前世替他擋槍的那次。

沈余一直沒有忘掉那個畫面。

他曾經也想過,被強打穿,疼嗎?

但是受過槍傷的宗楚,剛才竟然就那麽隨意的站在懸崖邊上!

沈余呼吸變得有些粗重。

他沒辦法不想。

如果宗楚掉下去——

不,他不能掉下去。

他為什麽不能?沈余問自己。

他低垂著眼,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因為世界上再沒有一個人能做到宗楚這樣對他,而最重要的,他們從一開始就糾纏在一起,仿佛是一條繩子,每次沈余想要用力的掙開,繩子另一頭的男人總會想盡辦法再湊過來。

沈余低著頭,宗楚看不清他的表情。

沉默的空氣讓他變得有些緊張,這是獨獨屬於沈余能給他的感覺。

自大狂妄的宗五爺,也只會因為青年的沉默只能無能狂怒,企圖逼出什麽答案。

男人壓低聲音,放下捂著傷口的手,勉強笑了笑。

他不想接受沈余可能對他沒有一點心軟的事實,但是現在的情況——

似乎就是如此。

沈余不是已經對他心軟了嗎?

沈余不是說——不是說不想讓他掉下去嗎?

宗楚忽然覺得真疼了。

傷口疼。

男人扯著嘴角,低聲下氣的說:“我不是故意影響你——我真的只是想要讓你放下。茶根,過去都是我的錯,我道歉,我這條命都給你,如果你要,你隨時來取,我絕對半句話都不再說。”

宗楚是個合格的商人,但同樣的,他再也不會把這些手段用在珍貴的人身上。

他看不得沈余傷心,也不想再讓心身俱疲的沈余去體會那些不想有的感覺。

他不會拿自己的命來要挾沈余,兩輩子的恩恩怨怨,誰能扯得清楚?逼著沈余不讓他死,也不過是把人逼得更遠而已。

他也不想見到沈余再次絕望的模樣。

宗楚艱難的說:“我這其實沒什麽影響,你看,我還能動——”

說著,男人扯了扯臂膀。

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對自己下手的狠勁,宗楚那一刀直接把自己捅了一個對穿,要不是身體素質強健,普通人這時候已經趴在床上直不起腰了。

“你別動。”

青年微涼的聲音在小病房裏響起,正扯著嘴頗有點齜牙咧嘴還企圖裝可憐的男人猛地動作頓住。

他慢慢放下手,小心翼翼的就像怕剛才聽到的話像是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