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青梅3(第2/3頁)

長陽小公主沒理會她的下跪哭求,她人小,正是隨心所欲的時候,余光一瞥瞥見宮人奉王嬤嬤之命欲收起風箏,登時火了:“拿剪刀來。”

她要剪刀,宮人不敢奉上。

“我的話你們也不聽了?”

還是仰春殿的宮婢取來金剪,小公主忽然一笑,走上前剪斷風箏線:“不要了,讓它飛罷。”

她不想孤零零的。

她的風箏也不要孤零零的。

王嬤嬤內衫濕透,明明是最溫暖怡人的春天,對上小殿下黑亮的眼睛她竟控制不住身墜冰窟。

打心眼裏來說半年前她就發現小殿下邪性,太聰明,小小的人兒心思比她伺候過的其他主子都難猜,再者誰家的孩子眯起眼來不聲不響的模樣氣勢能壓倒成人?

帝後寵孩子寵得沒邊了!

她一把老骨頭不想著榮養天年自發奮勇跑到長陽公主殿下身邊當奴才,腦子真是被驢踢了!

她心中生出悔意想著今日便向皇後娘娘求個恩典離宮,等她心念通明,擡頭哪還有那孩子的影?

她問左右:“殿下呢?”

婢子道:“回乾寧宮了。”

王嬤嬤臉色一白,忙不叠趕過去。

進了乾寧宮,小公主口齒流利、邏輯清晰地在阿娘面前告了王嬤嬤一狀。

“趨炎附勢,以為我會開心她把人趕跑?皇叔家的孩子她都敢趕,還有什麽是她不敢的?我看她也沒把孩兒放在眼裏,這樣的奴才,誰敢要?”

她言語故作老成,殊不知這般模樣最是說不出的可愛。

顏袖愛極她的女兒,拿了帕子為她擦拭鼻尖滲出的細汗:“你不是早知王嬤嬤不準其他人在禦花園放風箏麽?”

“之前不發作是心裏的氣還沒達到這。”她用指尖指著心口:“也不拘是這一件事,先前她打碎我的玉貓,我看她頂著一頭白發渾身發抖的老態不忍苛責,但她怎麽可以蹬鼻子上臉以為我沒有脾氣?這叫什麽?”

她在讀過的書裏搜刮出一詞兒:“倚老賣老!欺負小孩兒!”

顏袖眉目含笑,素手輕撫女兒遠沒有發育的平坦小胸脯:“你要如何?”

季平奚默了半晌:“我要她再不敢猖狂。”

話說出來她心底的氣消了不少,不過小臉仍舊板著:“父皇說孩兒是天下最尊貴的公主,可孩兒也希望能有更多可以一起玩耍的夥伴,我一個人,孤零零的,讀書孤零零的,放風箏也孤零零的。”

她一句話三個“孤零零”,顏袖心疼她沒有說得來能玩到一塊兒的兄弟姐妹:“好,阿娘幫你。”

當天王嬤嬤被‘請’出宮,預想中的“榮養”成為妄想,跪在宮門前哭得狼狽。

守門的侍衛竟然也有對她有印象的,聽到同袍的同情之語,冷聲嗤笑:“這人我知道,據說是伺候過太皇太後的,這才被宮裏人諸般敬著、老了老了心飄了,前陣子還倚老賣老掌摑小宮女……”

得他幾語,那位同袍恍然大悟,不再對老婦抱有憐憫之心。

在宮裏當差哪能認不清自己身份?在他看來,得罪了主子還能全須全尾從裏頭出來,已經是主子仁慈了。

……

“我的小木人呢?”

宮婢從小紅木箱翻出她要的物什——卻是一只可隨意拆卸、更換衣飾的木頭人。

回到仰春殿,小公主捧著懷裏的木頭小人,露出稚子的童趣天真:“你還記得這木頭人是誰送來的嗎?”

侍候一側的婢子想忘都忘不了,笑道:“回殿下,是長公主送來的,說是郁小姑娘送給殿下的見面禮。”

“見面禮?”她手指戳在小木人臉上:“單她見我了,我都沒見著她。她孝期結束了罷?”

知她問的是柳相家的外孫女,婢子道:“結束了。”

“那就好。姑姑總誇她如何如何好,我倒要看看,她是真好,還是一般好。”

……

玄武街,郁家。

一只斷了線的風箏落進幹凈整潔的庭院。

“金石,那是什麽?拿來給我看看。”

“是,小姐。”

金石、銀錠是郁枝身邊的小丫鬟,年九歲,身世可憐被人牙子賣進郁家。

郁枝今年七歲,還沒她的丫鬟大,個頭也沒兩人高,文文弱弱的,服喪期滿穿著櫻紅蝶舞百花裙衫,瞧著就是個小美人坯子。

在窗前等了會,金石很快提著大大的水墨畫風箏進來,郁枝驚咦一聲:“這風箏好別致。”

銀錠走上前細看引線斷來的地方,斷口齊整,更像是被剪子剪開的,猶豫道:“應該是哪家不要的罷?”

“這麽有趣的風箏怎麽會有人舍得不要?”郁枝走出門索性守在院子:“你們去問問,哪家丟風箏了?將人請來,物歸原主。”

負責辦這事的是銀錠。

銀錠前腳走,郁枝低頭打量水墨畫上的貓貓,數了數有八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