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情與刀(第2/5頁)

待產那段時日,阿晴陪皇後住在乾寧宮,兩人先後誕下子嗣,一先一後,有得是可操作的余地。

她為他生了三個兒子,嫡長子生下來沒喝過她一口奶水,次子、幼子更是如此。

她不愛他的兒子,唯獨愛這個女兒。

爹爹當年明言指出有問題,話裏話外暗示兒媳紅杏出墻與野男人珠胎暗結,企圖混淆他魏家血脈。

是他攔下他,不準他徹查。

阿晴待這女兒好得沒話說,仿佛女兒才是她的命根子,是她活在世上的唯一指望。

兒子,女兒,都是一母所生,前後的待遇實乃天壤之別。

事有反常即為妖。

況乎公主殿下乃帝後唯一的女兒,若非他與阿晴親生,何故冒天大的風險與他相認?

做天家的女兒不好嗎?

區區侯府,有什麽是能被她放在眼裏的?

他不得不承認,多年的疑惑,多年的猜測,多年的不滿,幾乎在公主殿下喊他“爹爹”的那一刻,他就信了她說出的每一句話。

夫人膽大包天,瘋起來真敢偷換皇室血脈,她有那本事,也有那臨水樓台的便利。

魏平奚不是我的女兒,姣容公主才是。

念頭如潮水湧來,眼前閃過公主殿下孺慕的眼神——是了,這才是他的女兒,是他想象中乖順賢淑的女兒。

儀陽侯陷在巨大的震驚和憤怒當中。

他也是個男人。

他最愛的女人用他的親骨肉換回她所愛男人的骨血,悉心疼愛十八年,這對他無疑是一種羞辱。

她羞辱他很多次了,前塵往事他都可以不計較,可若此事東窗事發,對魏家是致命的打擊。

最重要的是,太後知道阿晴所做種種。

魏汗青心生恐慌:太後想要魏家做什麽?

一場晚宴,結束時君臣面上紛紛掛著笑容,有臣子多飲了酒難免輕狂,陛下也不追究,派遣宮人將其送回家中。

皇恩浩蕩,嶄新一年開了個好頭。

“姨母姨父,平奚這就回去了。”

太子殿下探出腦袋:“表姐可要常來,多陪陪母後也好。”

他年少性子溫善,長相秀美,魏平奚對他很有好感。

在得知某些真相後看他更有兩分親切,她笑了笑,從善如流地應下,牽著郁枝的手跟著母親一步步邁出皇宮。

星辰閃爍,宮道冗長。

魏夫人問道:“席間去哪了,莫不是又去廝混?”

魏平奚淡笑兩聲:“酒水喝多了,小恭來著。”

四小姐一本正經說胡話,郁枝悄悄看她,面色泛紅。

看到郁枝臉紅,魏夫人心想,果然是被女人勾搭著跑去偷歡。

說起來十八年的看護她對這女兒非常滿意,不定性才好,寧願玩膩了就丟也千萬別死掉在一棵樹上。

動了情愛,這世上與她最親的人就不再是當娘的。

她瞥了眼郁枝,只管藏好那些不滿,面容慈祥。

行至風雲台坐上回府的馬車,郁枝扶著四小姐進入車廂。

一進車廂,魏平奚懸在眼尾的笑倏地沉下來,表情似哭非哭,掌心攤開,指縫裏盡是冷汗。

“奚奚?”

“你都聽到了?”

“聽到了。”

這等秘聞快嚇破她的膽,陪著這人逢場作戲勉強應付下來,到此時她也有些脫力。

她坐在魏平奚身邊,掏出帕子為她擦拭指節。

一向溫暖的手汗津津透著涼,她不安地擡眸看過去,魏平奚渾然不覺。

她腦子很亂。

宴會上當著眾人的輕松散漫消失不見,身子癱軟,慣來飛揚的眉眼耷拉著,很是脆弱。

哪怕之前尋著蛛絲馬跡推斷出部分原貌,那也只是未得到證實的猜測。

既是猜測,就當不得真。

可到頭來偏偏是真。

天意弄人。

一想到原來她有機會擁有一個圓滿幸福的家,魏平奚心尖忍不住漫起一重重的酸澀。

為什麽?

為什麽一定要換了孩子?

為什麽要篡改她的人生?

她不忿、不甘、不忍、不想明白!

郁枝心痛如絞:“奚奚……”

“為什麽是我……”魏平奚慢了半拍回抱她,嗓音壓低,壓抑著不可宣泄的悲哀:“為什麽又一定是她……”

若說之前在太師府前後導出的猜測令她惶然卻步,那麽今日一墻之隔的父女相認——真相猝不及防沖撞在她耳邊,她如手無寸鐵之人被推上風起雲湧的戰場。

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那句“為什麽”散在唇齒,輕飄飄的。

郁枝心口堵了一團棉花:“奚奚,你若是太難過就哭出來罷,哭不丟人。”

魏平奚慢慢從她懷裏出來,脊背慢慢挺直。

她不哭不鬧就坐在那一聲不吭,郁枝想了想握緊她的手,不讓她太過孤單。

遇到這事若是她,她不定得多慌亂,如此看來,四小姐果然和常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