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裝了

“哎呀,可惜了,沒氣得老爺子吐血,回家可怎麽和祖父交差?”

驚蟄院內,顏如傾翹著二郎腿,長劍放到桌上,話音落下挨了姑母一記白眼,他心肝顫了顫:“哎呀,祖父就是這麽吩咐的。”

清清喉嚨,顏二公子作撫須狀,冷不防一拍桌子嚇了郁枝一跳,魏四小姐笑著摸了摸美人細腕,春風化雨般撫平那乍起的驚惶。

便聽年輕人佯作老成:“好他個魏老狗!山高路遠,仗著老子不在敢欺負我的寶貝奚奚,我顏家還沒倒呢!”

顏太師六十五歲高齡,身強體健,性子如火,罵人都比旁人多兩分悍氣,是個特立獨行又與世間聰明和解的小老頭。

在魏平奚的記憶裏,外祖身量不高,但他罵人時誰還在意他長得高不高?不出口則已,出口少有人擔得起他一聲罵。

當今陛下年少罕見荒唐,朝中無人敢言,唯有顏太師,她的外祖,豁出命去在金鑾殿罵得狗血淋頭,生就把陛下罵醒,經此一遭,陛下尤為敬重太師,文武百官誰不嘆服顏老為國為民不懼生死?

外祖罵祖父“魏老狗”,魏平奚坐在輪椅但笑不語。

罵得好。

她輕撫不良於行的雙腿。

郁枝膽子沒她肥,左耳進右耳出。

顏如傾一番容態頗得顏老真傳,到底是嫡親的祖孫,魏夫人從他身上看到爹爹的影子,故沒舍得苛責侄兒。

左右驚蟄院都是自己人,她輕拿輕放:“貧嘴。”

大逆不道的行為落在她嘴邊只有一句“貧嘴”,可見姑母與魏老爺子關系處得的確不好。

顏如毓兩兄弟快速交換眼神,魏夫人笑他們胡思亂想,嗔道:“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你們來都來了,該做的事做了,該說的話說了,不正是為我們娘倆在這魏家開出一條路來?”

話是這樣說沒錯。

顏家雙璧來此為的是撐腰,十二口紅木箱子給了,臉打了,話也放在那,除非魏家真想與顏家作對與皇後娘娘作對,否則借他們八個膽子也不會像先前一樣行事。

顏如毓比二弟顏如傾更深知姑母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一笑之後,這樁事自然而然揭過去。

“爹爹他身體可好?”

“祖父身體向來好,只是這次氣狠了,氣得頭疼,心病還須心藥醫,少不得回程時要姑母和表妹寬一寬老人家的心。”顏如毓道:“祖父很想你們。”

魏夫人心生感慨:“離京多年,做了人家的妻,自由就成了奢望。”

這話顏家兄弟不知如何接,魏平奚吩咐翡翠:“去書房拿我與母親的畫像來。”

“是。小姐。”

翡翠去而又返,懷裏捧著兩幅畫卷。

畫卷展開,顏如傾贊道:“早聽說表妹擅丹青,這筆法足夠慰藉祖父思念女兒和外孫的心了。”

“表兄盡管拿去。”

魏夫人笑看小輩們熱絡交談,頓覺此情此景很久沒見過了。

期間問過在家的兄長,顏家兄弟事無巨細地答了,得知兄長安好,仕途光明,魏夫人放心他們聯絡感情,帶著人走開。

魏夫人出了驚蟄院,顏如傾首先按捺不住:“表妹這腿——”

“無妨。休養兩月,保證生龍活虎。”

不好久盯著她的腿不放,他移開眼,聲音不乏抱怨:“收到你的來信家裏人都氣得不行,本來如秀、如纓也想來,可惜不是我與大哥的對手,再者撐腰這事在精不在多,人多倒顯得咱們以多欺少,我和大哥來之前爹爹囑咐千萬要把事辦得漂漂亮亮,依表妹看,這事表兄辦得可行?”

“很行。”

“若行,表妹與我們過兩招?之前以金葉救我的人,是表妹罷?”

魏平奚擡眸。

呼吸間顏家雙璧以指作劍朝她攻去。

郁枝扶在輪椅後面不敢妄動,指風裹脅劍氣的鋒利,刺得她臉皮發疼,就在無法忍耐時,魏四小姐出手。

竟是以浩蕩內力悍然震開二人。

顏如傾倒退兩步。

顏如毓穩住身形,發絲微亂。

兩人震驚不語。

好半晌,顏如傾大笑,笑是暢快的笑,快意滿滿:“好!不愧是咱們顏家人!”

顏如毓面容英俊,也在笑,笑中帶了幾許調侃:“表妹不裝了?”

“不裝了。”魏平奚輕撫衣袖,繡著銀線的袖口被光照著,也照不亮她刹那晦暗的眸,笑不達眼底,藏著說不清的諷刺:“天生反骨,裝不得乖。既不乖,那就不乖到底。”

“好一個不乖到底!”顏如毓贊賞撫掌。

魏家以武封侯,重男輕女是刻在血液裏的偏見,女子不得習武,這條家規傳承幾百年,終於隨著顏晴嫁入魏家破了例。

魏平奚靠著母親的偏袒從父親那裏拿到魏家不外傳的功法,卻是滿院子子孫中學得最快最好的一個。

往常藏拙不願觸祖父的黴頭,如今臉都敢打了,還怕什麽觸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