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口梅花

郁枝攙扶母親邁進房門,母女倆挨得近,近到婦人能聞見女兒衣袖間散發的清新淡雅的沉水香。

是平奚身上慣有的香味。

只不過和她的‘好女婿’不同,枝枝身上的沉水香多了一分柔,和她的性子一般。

郁母初次嫁女,擔心女兒受欺負,聞到這香味忐忑的心莫名安定兩分。

她家的枝枝,樸素慣了,從來都是素面朝天,不塗抹胭脂,更沒那麽多細致講究。

想來新婚的兩人怪親近,夜裏都要摟著睡,否則怎麽解釋沾染同樣的香?

郁枝可不知她阿娘鼻尖動了動心思就能飄出那麽遠。

不過郁母猜測的不錯,連著幾晚四小姐都是抱著她睡。

翻臉比翻書快的魏四小姐,到了床榻表現地霸道又黏人,沒真對她做那些事,摟腰摸.乳卻成了常態。

時常醒來郁枝都能看到四小姐玉白的手,指節纖長,漂亮地讓人移不開眼。

沒做噩夢,是以力道拿捏地極好,有幾次惹得她生出怪異反應,繼而對這事避之如虎。

母女倆各自懷揣心事,郁枝扶她在圓凳坐穩,瞅見桌上擺著新沏好的香茶,貼心地為阿娘斟一杯。

茶氣徐徐飄散開。

記起‘出嫁’前一晚阿娘囑咐她的,郁枝臉紅心跳。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郁母指腹摩挲杯壁,躊躇半晌,母女倆說起體己話。

半刻鐘後,郁枝羞得臊紅臉。

阿娘問的都是她不想說卻怎麽都避不過的。

她絞著手指點點頭,想到阿娘看不見,她軟著嗓子:“奚奚待我很好,那、那事,也不疼。”

天知道四小姐並沒有要她的身子。

郁枝不擅長說謊,為照顧阿娘的心情使她安心治眼,不擅長說謊的人謊話開了頭,為取信婦人,羞羞答答為某人說了一籮筐好話。

得知‘女婿’待女兒好,郁母臉上露出寬慰的笑:“這就好,這就好,她待你好,娘就放心了。”

一連說了三個“好”,郁枝羞愧地低下頭。

“只是這女人啊,其實和男人沒多大區別,但凡是人,都受七情六欲的掌控。”

郁母作為過來人不吝嗇地為女兒傳授經驗:“女人喜歡女人,和男人喜歡女人,總歸都是那麽點事。世上有好男人壞男人,有好女人也有壞女人……枝枝,嫁了人,以後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了。”

“阿娘!”

瞎眼婦人眼眶浮著淡淡淚花,似是不舍女兒嫁人後不在身邊,諄諄教誨:“既然認定了她,日後想過得好,你得籠絡住她的心。”

“可女兒該怎麽籠絡她的心呢?”

想到過不久就要跟四小姐回魏家,郁枝滿心惶恐。

離開了阿娘,她唯有四小姐可倚靠,四小姐就是她的‘枝’。

“想籠絡住她的心啊……”

郁母放下茶杯輕拍女兒的手:“男人有錢會學壞,女人也是,權勢富貴她不愁,自然愁得就是心裏空蕩,沒知心人。你想籠絡她的心,就得先守住自己的心。”

“守住自己的心?”

“對。萬事不要往心裏去,可也不能全不往心裏去。哪件事該在意,哪件事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枝枝,這是你要學的。”

這話聽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在意與不在意的度如何做才能守住自己的心,拿捏四小姐的心,郁枝眼神茫然。

“你會懂的。我的枝枝看起來呆,其實聰明著呢。”

被親娘說呆,郁枝哭笑不得。

她怎就呆了?她只是不曾與人談情說愛,不懂這裏面的彎彎繞繞。

“女子與女子在一起,要比女子與男子在一起難,難在哪呢?”郁母自問自答:“難在專注眼前人。

“這條路有鮮花有荊棘,你貪戀她為女兒身的細膩溫柔,就得承受起萬夫所指的責難。

“世人慣愛捧高踩低,要不然哪來的‘紅顏禍水’一說?

“說句大不敬的,歷來的帝王敗了祖宗基業,不也是推在女人頭上?

“平奚出身好,旁人看不慣頂多罵她一句離經叛道。枝枝,你懂阿娘的意思嗎?”

郁枝尋思一二,忍不住回想起前世關乎四小姐的風言風語:“阿娘,我懂。”

“所以呀,我的好女兒,別傻乎乎自己扛著那些責難,聰明的女人從來都是被人疼,不是被人罵的。

“有風有雨兩人一起過,但你度不過的風雨,你得讓平奚沖在前頭,要她護著你。”

郁母語重心長地感慨一聲:“這是阿娘教你的處世之道。你記住了。”

“嗯!”

說這番話的阿娘和郁枝素日所見的不同,氣場都不同。

“阿娘。”郁枝小女兒姿態地湊到她身邊,抱著她胳膊:“阿娘怎麽懂這些?”

女人和女人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郁母笑了笑,這一笑頗有年輕時的柔弱風情。

“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和你,也不是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