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懷疑
江緒沉默良久,終是輕聲應了句“是”。
簡樓子這才稍顯滿意地點點頭,接著道:“你未曾想著跟渺音走,可見這些年的修心尚且過關,只是你之身份被他捅到了人前,要解決的話的確難辦,照如今的情況來看,你同子霽如今站在風口浪尖並非好事,可明白?”
江緒聽他說完,終於沒忍住,生硬道:“明白,師尊當初願意搭救弟子不過是為了給師兄多一條捷徑可選,弟子在師尊心中,一直都是不如師兄的。”
“一派胡言!”
簡樓子被他氣得瞪眼,幾次擡手又放下,最後指數重重一甩袖,斥責道:“子霽還說你此次遊歷回來長進了許多,我看還是同以前一般蠢笨!”
江緒只低著頭不說話,簡樓子好不容易平復了氣息,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又是氣不打一處來。
“好話不記就記差的,”他訓斥道,“帶你回來時如此說,一則是探探你的性子,二則子霽正好到了礪心的階段,你看著就不是個聰明的,若實話實說,對子霽來講全無效果。”
江緒聽得這些話,第一反應竟是想笑,他動了動嘴角,低聲道:“師尊是想說,最開始便只是打算收我為弟子,而並非是……給師兄找勞什子的爐鼎?”
簡樓子皺著眉,很嚴肅地頷首:“我倒是不曾知道你一直記掛著這事,如今說開,也能少一個心結。”
江緒攥著手指,終於忍不住很輕地笑了聲。
實在是……太荒唐了。
他囿於這身份如此多年,小心翼翼生怕被趕下山,又為自己居然喜歡上嚴綏這件事痛苦地自我厭棄了如此多年,簡樓子今日卻告訴他這事根本做不得數。
他咬著牙,嗓子啞得幾乎發不出聲,但還是倔強地追問道:“那師尊為何……在山門時又向著師兄?”
“蠢貨!”簡樓子冷冷哼了聲,“我若是不保你,你哪裏還能站在此處跟我說話?子霽倒是比你聰明,知道這會子風頭正盛,不可再讓旁人看熱鬧,直接領了任務奔赴北州,你合該同他學學。”
他背過身,接著道:“總之,你這段時日便隨我一起準備討伐合歡宗的事宜,去北州之事,莫要再想了。”
江緒這才明白他為何要讓自己留下了,渺音不僅在眾目睽睽之下揭露了自己的身份,還將自己與簡樓子的那些舊事也抖了出來,如今自己好好待在無極宗,定會有人說簡樓子這是還顧念著與渺音的私情,這才幫著合歡宗養徒弟。
但只要自己站在對抗合歡宗的前線上,這種議論便會跟散沙一般散去,根本掀不起什麽風浪。
如此手段,實在是厲害,無怪乎簡樓子統禦無極宗至今,能積累下如此深的威信。
江緒想到這,垂著眼恭敬一揖:“弟子遵命。”
簡樓子這才稍顯滿意地嗯了聲,主動說起了另一件事:“過兩日是你的生辰,我與你幾位師叔商議了一番,冠禮也順帶一塊舉行了,等做完這些,你便去妖盟走一趟。”
江緒先是應了他的要求,接著問道:“師尊是要我去做何事?”
“魔修恐要再次與合歡宗結盟,”簡樓子如此告訴他,“我們也應當尋個盟友了。”
他說完便轉身回了屋內,江緒靜靜地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沒什麽情緒地扯了扯嘴角。
都說孩童對旁人的感知最敏銳,江緒於此上更是有著莫名其妙的精準直覺,當年簡樓子說那些話時,定然是真的有此打算。
他之道的確不可妄言,不過話可以只說一半,念頭也能隨時改變,更不遑論簡樓子其實自始至終都未曾真正回應他的問題——
為何要保著嚴綏,將他推上風口浪尖?
所以方才的那些話,江緒一個字都不信。
至於嚴綏……
他朝著北方的天穹遙遙望去,心中澀然無措,他沒能忘了簡樓子在勸說渺音時,嚴綏同樣應了聲事。
“師兄,”江緒輕聲喃喃著,眼中漸漸濕潤,“你是為了參透情愛才與我在一塊的麽?”
你真的,破道轉修了麽?
……
程閻抱著手臂慢悠悠地禦劍綴在嚴綏身邊,對方沒有禦劍,僅憑著一柄素青竹傘在空。中自在前行,面容波瀾不清,令旁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的視線嚴綏面上不住地停留又挪開,不時發出嘖嘖聲,抓心撓肺的,明顯有話想說。
可嚴綏始終目不斜視,只當沒他這個人在自己旁邊跟著,他的另一側是同樣沉默不語的雅,身後則是浩浩蕩蕩的人群,如沉默鴉群般飛速掠過慘淡的陰雲,朝北方的天穹而去。
簡樓子的余威尚在,無人敢在明面上議論山門口之事,氣氛壓抑到程閻根本沒法想些別的,終於朝嚴綏身邊靠了點,口中發出呲呲兩聲,示意對方理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