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取舍

簡樓子的身影如巍峨高山般立在最前方,除了渺音同嚴綏,沒有人能看見他的神情,江緒靜靜地側過視線,對上了渺音望過來的眼。

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盡是了然與憐憫,江緒笑了笑,無比清楚那人的意思。

句句不提他,卻句句在印證渺音的話,早些時候不出現,又在嚴綏準備立誓時出關。

什麽叫不要胡來,簡樓子說的明明是此事是真。

眾人皆知他之道為無情,不妄言,不偏頗,前者固然容易,可只要還是凡人,又如何能真正做到滴水不漏,公允公正?若他能做到,早便能夠飛升了。

更不用說,與江緒放在一塊被取舍的是嚴綏。

當年簡樓子帶江緒回宗,本就是想要一個爐鼎,只是嚴綏不需要,他才得以被當做簡樓子的關門徒弟對待。

更何況渺音既然敢將這陳年舊事捅到光天化日之下,便定然有著足以推翻任何不實說法的證據,只要無極宗敢說出一個假字,就得做好從天下第一宗的位置上跌落的準備。

簡樓子賭不“m”“'f”“x”“y”%攉木各沃艹次起,也承受不起這個代價。

因此為了讓嚴綏不陷進風波中,他選擇承認渺音的話,將江緒送上風口浪尖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一個無極宗驚才絕艷風評極佳的仙門首徒和一個合歡宗余孽,所有人都會偏向前者。

更不遑論誰人不知子霽君修的無情道,兩人之間真有什麽,流言蜚語也只會攻向江緒。

在簡樓子看來,幾百年的教導收養之恩江緒總歸是要回報一二的,他與其說是讓江緒是自行選擇去留,不如說是讓人做出該做的選擇。

一切的一切,都清晰地在江緒鋪陳開來,暗流洶湧,他只覺得自己幾乎要溺死在其中。

渺音遙遙地對他柔聲道:“好孩子,你可願意隨我回家?”

江緒沉默著,視線緩慢梭巡過寂靜人群,在簡樓子身上停頓下來。

我應當點頭的,他想,無論是為無極宗,亦或是為嚴綏著想,他都該順著簡樓子的話往下說,說自己這些年來承蒙簡樓子教導,卻愧對師尊,與師兄有了不倫情感,不僅誤人修行,還將無極宗置於風口浪尖。

——再說自己如今知罪,自請逐出師門,與無極宗再無瓜葛。

從此……合歡宗就是自己唯一能去的地處了,畢竟無極宗的罪人,誰都不敢收留。

風聲颯颯,江緒腦中轉過無數思緒,最後只剩愈發濃烈的不甘。

他咬咬牙,在無數或打量或惡意的視線中緩慢搖了下頭。

渺音的笑容微不可查地一淡,壓著嗓音問他:“為何不願?”

江緒長久地,近乎眷戀地凝視著嚴綏清雋的背影,嘴邊浮起一個極淺淡的笑容。

我想再賭一局,他想,最壞也壞不過當下,簡樓子終究還是有念及這些年的師徒情分的,並未直接將我逐出師門。

那我也想為了嚴綏,再最後爭取一番。

他輕吸了口氣,聽見自己的聲音清晰響徹於此片天地間:

“我江緒,於此向天道立誓。”

嚴綏眉心微皺,終於按捺不住,猝然轉身。

“我,與嚴綏嚴子霽從無任何私情,”江緒的聲音很堅定,仿佛早在心中說過了百遍嗎,“也不是什麽合歡宗弟子,師尊仁厚,救我於混亂中,若此話有假,我此生……”

“夠了!”

渺音疾聲打斷了他未出口的後半句誓言,氣得指向他的手指都在抖:“你腦子發懵了,這種話都敢亂說!”

他將一切都籌劃得明明白白,唯獨算錯了個江緒,誰能想到順從忍讓了許多年的好孩子,竟能為了區區一個嚴綏對天道撒下彌天大謊!

難道他不想飛升了不成!

“罷了罷了,”渺音眼神漸漸冰冷下來,“總之,我今日必要帶你離開這地方!”

這蠢家夥根本不知自己身邊的這對師徒有多危險,萬一那哪日嚴綏得了機緣,要證道飛升,就他如今的這點修為,連一劍都擋不住!

他果斷朝著人群劈去一道劍氣,卻不出意外地被簡樓子輕而易舉攔下,靈力激蕩中,渺音硬生生忍下湧至喉頭腥甜血氣,笑得諷刺而大聲:

“雲明陽,你說我合歡宗雙修之法是在揠苗助長,有違天道,可當年不也用的挺開心的?後來走了還得帶個爐鼎給自己徒弟,表面一套背面一套,三百年來用著這正道魁首之名難道就沒心虛過麽!”

“一派胡言,”簡樓子肅聲駁斥他,“當年之事,你我皆是為了渡劫,渺音,你雖得了機緣,但終究是情劫未渡,如今道心有損,於日後修行並無裨益。”

波瀾不驚,好心勸誡,對待同道之人莫不過如此,就好像當年愛恨不過鏡花水月,到頭來連陌生人都當不成。

渺音擡手拭去嘴角血跡,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