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設問(第2/3頁)

“我可不想憑空多個師弟,”江緒略微擡高音量抱怨道,“瓊霄峰可容不下棲幽君這尊大佛。”

一旁的蕭鈞擰著眉凝視著他,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讓無情宗大師兄叛出師門,這無極宗的人都如此……不拘小節的麽?

好在池淵也不想同他們過多糾纏這些不著調的話,斂了笑意正色問道:“子霽君過來可是有事要交代?”

嚴綏反手扣住江緒的手腕,傘尖在台階上輕輕一磕,慢條斯理地擡眼輕飄飄一瞥,才道:“方才不是說了麽,因為我師弟不放心你。”

但哪會有人信,江緒想著,閉上嘴對著池淵乖巧點頭,還反手握住了嚴綏的手掌,力圖當個盡職盡責的“幌子”,絲毫沒發覺對方眼中那點微不可查的滿意之色。

池淵倒是反應得快,對著他們淡淡一笑,側身讓開了點位置:“我們正好在想改如何處理,子霽君不妨幫我們出出主意。”

這是又打算將這事甩給嚴綏做,江緒腦中飛快權衡了番,最後暗暗罵了池淵句陰險——畢竟此話一出,要真是出了什麽問題要追責,必然會有我們一份。

他想通了這點後又生出點內疚,剛準備松開的手也重新握了回去,任由嚴綏領著自己往裏走,經過池淵身邊時才聽到聲意味不明的笑:“子霽兄還當真是對自己的師弟,照顧有加。”

“師尊有命,自然得好好看護著,”嚴綏目不斜視地答了他,終於松開江緒的手,側頭溫聲道,“緒緒,你覺得此地之事該如何處理?”

江緒卻沒立刻回他,雲裊依舊被綁縛著跪於空蕩蕩的堂中,黑幽幽一雙眼直勾勾盯著進來的自己跟嚴綏,不知為何,他竟從那堪稱無神的眼中瞧出了幾分恨意。

恨什麽呢?江緒只覺得自己心裏有點堵,無端想到了雲裊還活著時的樣子,跟如今對比一番,只覺得面前是全然陌生的一個人。

倏然間,一只溫熱手掌捂住他的眼,耳邊傳來輕輕一聲嘆:“身死囚魂,她已不是曾經的那個人了。”

“我不明白,”江緒悶聲問他,“身是雲裊,魂是雲裊,為何眼前人已非故人?”

嚴綏捂著他眼的手掌微不可查地顫了顫,嗓音略微發沉:“人非單由形神而成,你遇見她時,她還有著過往歲月的記憶,那是她此世為人的重要組成,緒緒,你可明白。”

江緒怔愣好一會,才低低嗯了聲:“師兄的意思是,她沒了為人時的記憶,又被高航灌輸了旁的錯誤認知,所以已是新的人。”

他說著,在黑暗和沉默中張了張嘴,還是猶豫說道:“那她便不是我的朋友了,對麽?”

早有預料的失落和悵然沉甸甸砸在心頭,嚴綏松了手,又撫了撫他頭頂翹起的一縷發,緩聲寬慰道:“但緒緒如今可以還她個公道,再給她個痛快,不是麽?”

但——

江緒定定地跟雲裊對視了很久,莫名想起第一次跟高航見著她時,這雙清亮眼睛裏全是神采飛揚的笑意。

那才是他喜歡的摯友。

緩慢悠長的吸氣聲後,江緒輕聲道:“師兄說的對,對於她來說,魂飛魄散是種解脫。”

雲裊和康冶已經沒有來世了,但他可以讓高航獲得應有的懲罰。

嚴綏不動聲色地撫過他的側臉,在微紅眼眶上不輕不重擦過,嗓音溫潤和緩到了極點:“難為緒緒了。”

江緒只是搖了搖頭,心頭愈發堵得慌,卻莫名生出了點奇怪的想法,好幾次張口後才能艱澀詢問道:“那,若是我也沒了過去的記憶,於師兄來說,我還是我嗎?”

嚴綏好一會都沒答他,直到耳邊傳來聲明顯的壓抑呼吸,他才忍不住擡頭,卻又重新被捂住了眼。

“怎麽了?”

江緒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嚴綏還是沒有說話,他在長久沉默後終於忍不住再次喚道:“師兄?”

“嗯,”嚴綏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但答得很快,“我在。”

在江緒看不見的地方,他死死咬著牙,下頜繃緊成一條淩厲的弧度,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正在不受控制地顫抖,他微微側過頭,對上了始終站在門口的池淵的視線。

驚疑的,在看見他轉頭時飛快地做了個口型,又在嚴綏冰冷的眼神中頓住,最後無奈地搖了搖頭,手中掐訣為兩人隔開了所有的聲音。

恰逢此時,江緒在疑惑跟沉默中又問了遍:“師兄,若我也……”

“不一樣,”嚴綏溫聲打斷了他,“情況不一樣。”

“噢。”

江緒先是應了他,復又追問道:“有何不一樣的?”

接著便是長久的,壓抑的呼吸,除此之外,周圍安靜到好似根本沒有他人存在,窗外閃過雪亮電光,清晰照出了雙猩紅悲慟的眼。

“我永遠,”

嚴綏的喉嚨明顯滾動了幾次,極艱難地將嗓音維持在平靜的調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