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擇劍(第2/3頁)

耳邊似是有隱約一聲嘆,嚴綏沒有回他的問題,只是擡手攬住他的腰,道:“如今橋走不了,只能這樣帶你去劍冢。”

江緒低頭看了眼濃霧中深不見底的谷底,不自覺地往嚴綏身上靠了點,低低嗯了聲,緊接著便被嚴綏帶著往前一躍,長風飄飄搖搖地帶著他們往前飛去,他擡頭看了眼,忍不住問道:“師兄為何不用劍?”

“劍修並非只會用劍,”嚴綏的嗓音在風中顯得虛渺,“緒緒,沒有人是無所不能的。”

“我自是知道的,”江緒的眼神虛虛落在霧上,“我都明白,師兄,但你不一樣。”

“沒什麽不一樣,”嚴綏不容拒絕地打斷了他,“緒緒,我也有不擅長的事。”

江緒誠實地搖了搖頭,道:“看不出來。”

誰人不知嚴綏驚才絕絕,乃不世之材。

嚴綏便輕輕笑了聲,飛快垂眼掃過江緒的面容:“那緒緒不如猜猜,我不擅長何事。”

江緒盯著霧蒙蒙的遠山思索片刻,撇了撇嘴:“我才不猜,無趣得很。”

“是麽,”嚴綏的嗓音似是被雨水浸得很濕潤,溫緩的,低到幾乎聽不清,“我也覺得挺無趣的。”

過了片刻,他才正聲道:“緒緒,不要因他人之言而對自己下定論,無論是何人,都不會比你自己更了解自己。”

江緒噢了聲,悶悶道:“可當初想習劍,大概……也只是因為師兄跟師尊都是,嗯,劍修吧。”

怪只能怪那日春雨迷蒙,他眼睜睜見著嚴綏的劍氣淩厲精準地切開一片桃花瓣,輕而易舉到似乎誰都能做到。

所以,還是得怪嚴綏!

自然只是說笑,江緒飛快甩開這個念頭,接著道:“我明白師兄和師尊都是為我好,可若是再過幾百年,我仍是如今這般,又該如何是好。”

“不可能,”嚴綏卻堅定地反駁了他,“即使是真的毫無天賦之人,但凡真的肯在一事上傾注幾百年光陰,亦然能有大成之機,緒緒,重要的從不是那個果。”

他語罷,復低下頭,笑容溫煦:“緒緒,終有一日,你會聞名五海十二洲。”

江緒怔然望著他,有那麽一瞬,那雙琥珀瞳中竟比周圍的霧還要濕潤,最後卻只是飛快地眨了眨眼,對著嚴綏翹了翹嘴角。

“凈是在騙人,”他含糊抱怨道,“若真有那一日,我定會好好報答一番師兄今日的開導之恩。”

倒是不再說要換條路走的事了。

嚴綏輕輕笑道:“好,我記住了。”

他帶著江緒落在了觀劍崖上某個凸出台面上,江緒注視著他輕巧地收起那柄毫無破損的竹傘,終於忍不住問道:“師兄,這傘……?”

“鑄劍閣的新作,”嚴綏抖了抖手腕,傘面頃刻間便幹燥如初,“取了東洲的紫玉竹制的,用著倒還順手。”

江緒又打量了好幾眼,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怪不得如此耐用,原是用金子澆築出來的。

嚴綏說罷,才玩笑般對著江緒擺擺手指:“這可不能給你,緒緒還是先將劍練明白,再考慮別的。”

什麽胡言亂語,江緒忿忿腹誹道,我哪裏是這種人!

他懶得再理嚴綏,率先往那黑黢黢的洞口走去,身後傳來低低一聲笑,嚴綏收了傘,不緊不慢地綴在他身後:“劍冢昏暗,當心不要摔了。”

“知道了,”江緒拖長了語調,尾音微微上揚,“師兄也當心不要摔著了。”

剛說完腳下便一趔趄,他飛快地穩住身影,本能朝後瞥了眼——嚴綏似乎沒有注意到,視線落在四周,緩聲解釋道:

“你先前的那把劍也正好到了該換的時候,當初師尊從鑄劍閣取了第十二批制式劍,便是想著好好鍛煉你,始終依賴好劍反而難以精進,這劍冢乃是無極峰歷代弟子的埋劍之地,神兵鍛造不易,它們沉睡於此,只待某天重現於世,再露鋒芒。”

細微的嗡鳴自嚴綏身上傳來,江緒倏然轉頭,卻見嚴綏神色自若地按著劍柄,解釋道:“驚梧便是我從此處得來的,如今重回故地,激動得很。”

江緒了然點頭,勉強自腦中勾勒出驚梧劍的輪廓——有些模糊,印象中嚴綏並不會經常拔劍,只能憶起皎皎清光和蒼青劍身上篆的“驚梧”二字,還有出鞘時宛若鳳鳴的一聲清嘯。

的確是一把難得的神兵利器。

“隨我來,”嚴綏摩挲著劍柄,對他略微點頭,眼神復雜卻仍舊溫和,“緒緒,你的劍在此處等你很多年了。”

“我的劍?”江緒不解地重復了遍,“師兄為何會知此事?”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有這事,怎的嚴綏卻如此肯定。

嚴綏從袖中夾出枚黃符,以靈力催出一團橙焰,江緒這才看清這劍冢的具體模樣:無數蒙塵長劍插在累累碎石塵土中,除此之外,也有長槍,弓弩等物四散散落,不遠處則是柄比嚴綏還高上許多的重劍——也不知當年擁有它的人是何等魁梧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