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從邊州趕到欒山只用了四日, 回去的時候坐馬車帶著林月芽,用了近半個月才到。

這一路馬車顛簸,林月芽幾次被搖晃到嘔吐, 卻沒有半句怨言,葉默也總是極為耐心的安撫她。

兩人一路上共用一輛馬車, 雖然他們相識多年,卻從未這般近距離的相處過。

起初兩人多少都有些不適應,尤其是林月芽, 她如今身無分文, 又有孕在身,葉默這樣照顧著她,讓她既別扭又愧疚, 然而又無可奈何。

邊州地偏,位於大齊的西北之地,它西側與婼羌國接壤,婼羌與大齊一直交好, 往年這個時候,無比熱鬧的街道上總能看到婼羌國的人。再加上邊州往南又是川蜀, 所以若不是因為疫情封城,邊州城向來都熱鬧非凡。

他們是深夜到的, 邊州城內一片寂靜,就好像一座無人的空城。

守城的人見喜樂拿著葉默的令牌, 只是簡單問了幾句, 掀開車簾,最前面是一箱箱草藥, 林月芽和葉默躲在藥箱的後面, 守衛知道喜樂是替葉默做事的, 按照葉默現在的口碑,守衛也絕不會刁難,他匆匆掃了一眼,便直接放行。

馬車停在一處院子裏,葉默先下車,轉身去扶林月芽的時候,林月芽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將手伸了出去。

這半月在馬車中,偶爾他們也會肢體碰觸,每次林月芽都會很快和他拉開距離。

偶爾下馬車休息的時候,葉默也向她伸出手臂,有那層衣服相隔,好像便不似那樣親密,可今日來到院裏,葉默直接向她攤開掌心,所以林月芽才會猶豫。

不過興許是她想多了,和李蕭寒待得久了,她也變得異常敏感,旁人一個眼神,一句話都會讓她忍不住瞎捉摸。

小院裏有一個年歲十四五的小姑娘,葉默叫她喜果,她自幼父母身亡,爺爺前不久染疫去世,是葉默將她收在了身邊。

喜果原本沒有名字,從小爺爺都只是叫她大丫頭,是葉默收留她的那日,給了她一個名字。

喜果對葉默滿心都是敬仰,她見到林月芽的時候,還當她是葉默的夫人,立即就上前接過林月芽手中的東西,小心翼翼將她扶進屋中。

第一次見到這樣美的人,便是林月芽一臉的憔悴疲憊,也足以讓喜果看呆了,她又是倒水,又是拿糕點,由於緊張,水還灑了出來。

喜果不好意思地對林月芽道:“夫人,我從小都是做粗活的,沒伺候過人,不過您放心,我一定會努力學會的,下次肯定不會再將水灑了!”

林月芽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她幫李蕭寒倒茶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她將茶水灑了幾滴出來,那時的心情和現在的喜果一樣,惶恐又自責。

林月芽溫笑著搖了搖頭,做出口型:沒事的。

喜果望著她,不由愣住,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林月芽說不了話。

她一想到方才盯著林月芽看似乎不妥,這才又忙收回眼神,更加無措地站在那裏。

林月芽拉了拉她衣袖,又指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說話。

喜果雖然沒有伺候過人,但也是知道最基本的規矩,她非但沒有坐下,反而還立即向後退了兩步,頗為惶恐的看著林月芽。

不知不覺中,林月芽又想起了曾經的自己,她緩緩嘆氣,連比劃帶慢慢做出口型:我不是夫人,不必在我面前拘謹,坐下一起吃東西。

喜果似乎看懂了大概,她猶猶豫豫上前,最終還是坐在了椅子上,卻沒敢碰面前的糕點。

林月芽在進城前就吐了一次,如今胃裏空空,她也沒再說什麽,拿起桌上的糕點就吃了起來。

待吃完東西,葉默也與喜樂交待完事情,走了進來。

聽到推門聲,喜果忙不叠站起身來,葉默微蹙了一下眉頭,什麽也沒說,示意喜果退下。

林月芽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葉默拿起杯子卻是沒喝,他掃了一圈四周,見一切收拾的還算妥當,便對她道:“月芽,這段時間先暫時委屈你住在此處,待瘟疫徹底結束,我再想辦法將你好好安置。”

林月芽動了動唇,想說什麽,最後卻也沒有開口,只是微笑地點了下頭。

葉默沒有久坐,喝完水起身去了對面的廂房。

這小院不大,裏面的格局卻十分精細,正堂耳房以及兩間廂房皆有。

林月芽簡單洗漱了一下,便也換衣睡下,這一覺醒來就已是天明。

與李蕭寒不同,葉默從不熬夜,向來日出便起,日落而息,喜果知道葉默在正堂一直等著林月芽一道用膳,下意識動作就著急了一些,忙中出錯,她端洗臉水的時候,不慎將水灑在了林月芽的鞋襪上。

喜果不住道歉,林月芽依舊是沒有責她,反而還寬慰了幾句,喜果雖然不知道她到底說的是什麽,但是看到她和顏悅色的神情,便也知道她不是在責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