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幽暗中, 那雙透亮的眸子直直望著他,似乎散發著眸中惑人的光暈,將周身的黑暗一點點填滿。

李蕭寒擡手, 用拇指指腹在她濕潤的唇畔上輕輕擦拭了一下,隨後他俯身上前, 靠在她耳畔,“以後,沒我吩咐不要做這樣的事。”

他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警告。

林月芽的自證, 讓李蕭寒在一瞬間幾乎失控, 這樣的失控充滿了挑釁。

他不喜歡這樣,在李蕭寒的認知裏,不論在何處, 面對誰,他都不能落於下風。

他不能在她面前失控,這無異於是在告訴她,她可以憑借這些來拿捏他。

李蕭寒話音一落, 便將林月芽推開。

林月芽猝不及防,身子重重靠在了車板上。她忍著後背的疼痛, 將自己蜷縮在床板的最角落裏。

冬日的寒夜冷得滲人。

縱是有棉被裹著,林月芽還是覺得冷, 她一路打了好幾個噴嚏,怕惹李蕭寒不悅, 她便拿著手帕, 每次想要打噴嚏時,就用帕子堵著。

又過了半個時辰, 馬車終於停下。

李蕭寒下去同車夫低聲交談, 林月芽笨手笨腳好半天才從馬車上下來。

這馬車不是前兩次他們出府時那輛, 那輛寬大華貴,一看就是勛貴人家的馬車,而今日這輛,簡單破舊,與李蕭寒的身份著實不匹配。

借著客棧門前的燈火,林月芽這才發覺,不僅是馬車,連李蕭寒的服飾也與往常不同,他一席墨藍長衫,如同一位尋常人家的公子,只是衣著再普通,還是沒能將他獨有的軒貴氣質掩蓋。

林月芽垂眼看自己身上這套衣裙。

這衣裙是她在西院的時候常穿的那件,早就被碧喜壓在了櫃子的最下面,好幾次碧喜說要扔,她都沒有同意,怎地今夜會被翻出來,穿在了她的身上。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睡得那樣沉,連被人換衣服抱上馬車都沒有醒來。

李蕭寒同馬車夫說完話,就招她一起朝客棧裏面走,那馬車夫又坐上馬車,趕著車不知要去何處。

明日就是除夕,正常情況下很少還會有客人打尖住店,更別提在這個時辰了。

李蕭寒上前敲門,過了許久門才打開。

一個四十好幾的男人帶著兩個年輕夥計,沒著急邀他們進去,而是警惕地將二人打量一番,又看了李蕭寒遞出的戶籍證,這才將門徹底打開,賠著笑臉迎他們進去。

到底是做生意的,過年前後客棧的生意本就難做,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趕路的,能多賺一點是一點,那男人看了看躲在後邊垂眸不語的林月芽,又看了看眼前一臉貴氣的李蕭寒,笑著問他:“公子要開幾間房啊?”

“一間。”李蕭寒沒有猶豫。

那老板還不死心,又道:“哎呀,公子你是不知道,我們這兒沒有雙人的客房,普通客房床板狹小,你這樣身高的,若是同小娘子擠一起,怕是會睡不踏實。”

身後的林月芽紅了臉。

李蕭寒卻道無妨,還順便叫了兩個簡單的熱菜,讓直接送去房間。

老板說不動他,只好作罷。

林月芽跟著李蕭寒來到二樓客房,正如那老板所說,客房的床板的確不大,就同她的小屋裏的床板差不多大小,擠兩個人的確有些困難。

不過想來李蕭寒也不會同她擠,她趴桌上應付幾個時辰,或者拿一床被子在地上講究一下,估計沒幾個時辰天就亮了。

桌上擺著一個茶壺,裏面的水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喝一口凍得人牙根疼。

林月芽提著壺,打算去幫李蕭寒去樓下要點熱茶,李蕭寒卻沒讓她去,“無妨的。”

這一路應付的日子還在後面,有的喝就不錯了。

林月芽極為乖順地站在桌旁,李蕭寒沖一旁椅子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坐下,“你要站一晚上?”

林月芽搖搖頭,立刻乖乖坐下,片刻猶豫後,她沖李蕭寒小心翼翼地試探:侯爺不埋奴婢了?

李蕭寒望著她,無奈道:“若真要埋你,何須我親自動手。”

李蕭寒本意是想要讓她寬心,可這話傳到林月芽耳中,那句“何須親自動手”便能聽出幾分異樣來。

林月芽猛然覺出,李蕭寒真的動過要埋她的心思。

她偷偷去看李蕭寒,發覺他五官雖然俊美,神色卻始終帶著涼薄,這樣的人,心永遠是硬的冷的,怎麽也不會捂熱的。

等到未來的某一日,李蕭寒真的膩了她的時候,還會信守誓言的放了她麽?

會不會直接殺了她。

可是誓言中說了,他一定會放了她的,那若是放了以後殺掉呢,這樣是不是就不算違背誓言了。

林月芽越想越覺得害怕,直到門外夥計來送飯菜,她才回過神來,神色恍惚地走過去將門打開。

自從有了這樣的心思,林月芽在李蕭寒面前便更加小心翼翼,甚至還刻意帶著幾分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