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2頁)

林月芽深吸一口氣,咬著唇將盤子端起,她垂著眼繞過屏風來到木桶旁。

李蕭寒舀了一瓢水,澆到肩上,“伺候人可會?”

林月芽不會,沒人教過她要怎麽伺候人,甚至說,她連見也沒見過。

她只是最末等的下人,只配打掃庭院,清理各種汙垢。

她思忖著,將盤子往前伸了伸。

“我手上有水。”李蕭寒無奈。

林月芽遲疑片刻,在意識到李蕭寒的言下之意後,心跳頓時飛速。

她頭垂得更低,捏起一塊兒桂花糕就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胡亂伸去。

李蕭寒自打記事以來,從未被女子如此近身伺候過,從前不是沒有想盡各種辦法往他跟前湊的女人,只是他從來不會給那些人機會。

這是他第一次被女人近身伺候,果真與想象中的一樣,令人心頭厭煩。

李蕭寒看著直接伸到他面前,那張微微顫抖的手指,冷下聲問:“進來前可凈手了?”

林月芽忙將手收回。

這便是沒有凈手,李蕭寒道:“臟了。”

臟了?怎麽就臟了呢,她雖然進來時沒有凈手,可她今日沒有做過活,晌午休息前,也是洗過手的。

林月芽低頭看看她的手,除了掌心處黃色的繭子以外,真的沒有一處汙點。

林月芽不理解,不過她也不需要理解,既然侯爺覺得臟了,那便臟了吧,反正她不是真的來伺候他的。

被李蕭寒幾句話帶著跑,她險些忘記進來的目的。

她將糕點放到身後的小椅上,隨後回過身,繼續垂著眼。

她拍了拍胸口,又指向屋外,一字一句極為緩慢地開口道:離,開,侯,府。

怕李蕭寒還是看不明白,林月芽又重復一遍。

沒有聽到李蕭寒說話,林月芽以為許是她頭垂得太低,讓李蕭寒看不到唇形。

林月芽長呼一口氣,合眼擡頭,再做了一次。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他怎麽就是看不明白呢?

林月芽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強憋眼淚時,才發覺屋內安靜的有些過分。

除了身旁炭盆偶爾傳來的“噼啪”聲,再無任何聲響。

林月芽屏住呼吸,眉心蹙起。

她聽到面前傳來男人又沉又長的呼吸聲。

侯爺昨日一宿未歸,是不是太累所以睡著了?

林月芽左右為難,她若不出聲,萬一出了什麽意外可如何是好,她記得以前就聽人說過,有人泡浴時睡過去,最後淹死在了桶裏。

就算侯爺不會被淹死,萬一他著涼病倒,她會不會受牽連?

林月芽心亂如麻,最後,她決定只偷偷確認一眼。

眼皮微微擡起,林月芽看到面前的男人合著雙眼,大半個身子浸泡在水中,除了頭和肩膀露在外面。

林月芽余光掃到他肩膀上的紅痕,那夜噩夢般的畫面瞬間不可抑制地湧向眼前。

她心臟一緊,下意識就向後退去,身後椅子上的糕點險些被她撞掉。

李蕭寒睜開眼,正好撞見林月芽驚恐地擡眼看他。

二人四目相對,林月芽緊張地竟一時望了移開目光。

“會伺候人沐浴麽?”李蕭寒疲憊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林月芽怔愣地緩緩搖頭。

從她記事以來,都沒有在這樣大的木桶裏泡過浴,更別提見別人泡浴。

那時候母親還沒有病重,會帶她去附近山泉沐浴,後來大一些,跑出去便不方便了,她就只能在家裏燒水擦洗。來到侯府便好一些,府上有專門供下人的水房,她白日裏不好意思去,每次都是等夜深了再去擦洗。

“過來。”李蕭寒修長的指節沖她動了動。

既然不會,那他便教她。

她是他的通房,便要做通房該做的事,不是麽?

林月芽猛然回神,意識到她的目光方才一直未從李蕭寒身上移開,臉頰迅速升溫,滾燙至極。

她立刻垂下眼,雙腿就像灌了鉛似的僵在原地。

李蕭寒壓住性子又道一遍。

林月芽纖長的睫毛下,一滴淚珠悄然滾落。

那滴淚,讓本就內心煩亂的李蕭寒,徹底失了耐性。

“滾。”李蕭寒的語氣就同那日醒來時一樣冰冷,肅殺。

林月芽的身子明顯瑟縮了一下,隨後如臨大赦般迅速跑向屋外。

看著倉皇而去的背影,李蕭寒臉上寒霜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