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6章 菜糒

“張總,你們看,這叫菜包飯,是不是很容易懂?但你們要是到定安邊上的農村,說菜包飯,很多人都聽不懂,在定安,這個是叫菜糒。”

老齊說著,把手裏的筷子倒過來,沾了酒,在桌子上寫出了一個“糒”字,和他們說:

“bèi,這個字讀bèi,糒這個字很少用,但很古老,在《資治通鑒》裏就有,‘命士少休,食幹糒’,就是這個糒,幹糒就是幹糧,在嶺南和海南這一帶的土話裏,很多現在已經不用的古音古字,都保留著,還在用,瓊劇裏就有很多的古音。

“在我們定安的方言裏,菜包飯叫菜糒,你要是說裹菜糒,大家就知道你說的是什麽,在我們定安,包和裹是有區別的,包是指打包大件的東西,裹是指包裹體積很小的東西,所以說,我們不會叫包菜糒,只會叫裹菜糒。”

張向北笑道:“還是你們定安人精準,我們杭城人,用春卷包了油條,我們就叫蔥包燴,不叫蔥裹燴,其實裹更準確。”

向南問:“齊會長,那是不是,包子到了定安,更應該叫裹子?”

大家都笑了起來,老齊說:“包子不叫裹子,不過,我們這裏,把用面粉米粉包起來的,都叫粿子,北方的餅,我們都叫粿子。”

他說著,又用筷子,在桌子上寫了一個“粿”字。

張向北點點頭說,我們杭城也叫粿子,不過是指那些比較小的餅,大的還是叫餅,比如清明粿不會叫清明餅,哦哦,也不對,就是這麽大的面餅,我們也有叫麥粿的,很混亂。

張向北邊說邊用手比劃著。

老齊笑道:“差異真的是很大,還有這個‘飯’字,定安人說的‘飯’和‘糒’還是有區別的,‘糒’還保留著古意,就是指幹飯,而‘飯’的含義要廣一點,飯包括幹飯和稀飯,不要誤解,定安人的稀飯叫飯粥,但不是普通話裏,或者你們北方人說的喝粥的‘粥’。”

張向北和向南都笑了起來,他們還第一次被人稱為是北方人,在杭城,杭城人可一直以為自己是南方人,不過,要是從海南人的角度來說,也沒錯,所有海南島以外的人,在他們看來,都是北方人或者大陸仔大陸妹。

向南問:“齊會長,那你們定安人叫粥叫什麽?”

“就叫粥啊。”老齊說,“不過定安人說的粥,是特指熬了很久,很稠爛,形狀已經像米糊的,嶺南人叫‘米油’的那種粥。而稀飯或飯粥,是指剛熟的飯,米飯粒一顆一顆很分明,可以幹一點,也可以稀一點,稀一點的就叫飯粥或稀飯,只有很幹的,才叫糒。”

“這又是你們的精準。”張向北說。

老齊接著說:“定安人講去仙屯吃鴨糒,去定城吃雞糒,說的肯定是去吃幹飯,有雞有鴨,是菜,而且很多是指把幹飯捏成的‘糒凸’或‘糒珍’,也就是飯團。

“定安人有大年初三不出門,全家一起吃菜糒的習俗,吃菜糒的時候很熱鬧,先把糒,也就是幹飯準備好,現在有冰箱了,幹飯還要在冰箱裏凍過,凍成一粒一粒。

“然後要壘一個大灶台,架上大鐵鍋,把糒和二十幾種佐料一起放在鍋裏炒,炒好了全家十幾幾十個人在一起,用菜葉裹著吃,吃的時候用雙手捧著,既有家財不外露的意思,還有全家團圓的意思。

“以前的菜糒,用的是油菜葉,現在才改成了生菜葉,一是因為油菜葉味道有點重,還不會常年有,而生菜常年都有。”

張向北笑道:“這個倒很像是北方人過年過節一起包餃子,我們基本不包餃子,我們吃年夜飯,過節也不會包餃子。”

“你們北方人過節不包餃子?”老齊問。

“好吧,和你們比,我們算是北方人,不過,一般還是把長江或者淮河以南的,叫南方人,南方人不包餃子,大概是因為中央電視台在北京的緣故吧,電視裏老放這個,讓人以為全中國的人過年都吃餃子,我們過年,有客人來,要是你請他吃餃子,大概會被打。

“會被認為,你也太寒酸,太看不起人了,總要雞鴨魚肉的來十幾個菜,才算請客,要是中央電視台在上海,我估計,就不會什麽都提餃子了,全世界都會以為,中國人根本不吃餃子,事實也是,全中國有一半人都不愛吃餃子,更沒有什麽逢年過節包餃子的習俗。

“在我們杭城,餃子和面條一樣,是自己家裏偶爾吃吃的東西,很隨意,沒人會用餃子和面條請客,你們說,這一說中國人就說餃子,還什麽‘好吃不過餃子,舒服不過躺著’,這個算不算是輿論的誤導?”

張向北說,大家都笑起來,再看看,這一桌的人,還真的都不愛吃餃子,更沒有人,會在過節的時候請客人吃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