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6章 他鄉

走回去,張向北才知道,原來西村屋離極樂寺這麽近,走三四分鐘就到了,簡直可以說就在隔壁,從西村屋到藥師堂,也是很近,它就坐落在藥師堂和極樂寺的中間。

張向北幾乎是被田口幹也押回西村屋的。

田口幹也說是陪他回去換衣服,張向北知道,是嫌他穿得太正經了,他跟著張向北到了房間,張向北換好浴衣,兩個人坐在外面隔間喝著茶,老焦走進來,說是聽前台說,田口先生在這裏。

老焦坐下來,和他們兩個一起喝茶,女將跪在一旁,幫他們煮茶。

三個人坐了半個多小時,田口幹也起身,和張向北說我們走。

老焦還要上班,不能和他們一起過去,不過約好了,第二天晚上,他請田口幹也和張向北吃飯。

田口幹也帶張向北去的這家店,也在大谿川邊上,很小的一個門面,一點也不起眼,店門口連個店招也沒有,和邊上那些為了招徠遊客,裝修得有些誇張的門面相比,它也太樸素了,樸素到好像是被它們,可憐巴巴地擠到角落裏。

走進去之後,張向北才發現,門裏面和外面完全是兩個樣子,在城崎,稍好一點的酒店和旅館,房費都是包早晚兩餐的,所以晚餐在外面吃的人並不多,大多數的遊客,都是在自己住宿的酒店吃,街上的餐館,忙的是中午和夜宵,晚餐反倒不是很忙。

但這家酒店裏面卻已經坐滿,聽這些食客說話,說的都是日語,還有很多人朝田口幹也打招呼,他們應該都是本地人。

張向北跟著田口幹也上了二樓,拉開一個包廂的門,裏面已經坐著三個人,其中還有一個身材高大,差不多有一米九十幾的白人,他和張向北一樣,也穿著浴衣,只是浴衣對他來說太小,袖子變成了中袖,胸脯這裏,都快被撐開了。

另外的兩位應該是日本人,他們沒有穿浴衣,但也穿著和浴衣差不多的便服。

田口幹也給他們介紹,張向北這才知道,這個白人是希臘人,名叫帕帕羅卡斯,他就是張向北昨天晚上看到過的,在城崎國際藝術中心排練的那部戲的導演。

這部戲,是一部實驗舞劇,準備參加今年的威尼斯雙年展。

兩個日本人,年紀大的那位叫幅允孝,他是田口幹也從東京請來的,目前是城崎的Producer,也就是策劃師之類的,老橋送給張向北的那三本書,就是幅先生策劃的“書與溫泉”活動的產物,包括城崎國際藝術中心,也是他們整個策劃案的項目之一。

還有一位年輕人,和張向北年紀相仿,他是“三木屋”的第十代傳人片岡大介,“三木屋”是一家有三百年歷史的古老旅館,同時也是溫泉鎮上的熱門旅遊景點之一,當年志賀直哉在城崎療傷,就是住在“三木屋”,他的那篇名作《在城崎》,就是在“三木屋”寫的。

“三木屋”在城崎的地位,可想而知,片岡也是“書與溫泉”的贊助者之一。

帕帕羅卡斯不會說日語,連英語也不會說,只會說希臘語,但在座的,包括張向北,都不懂希臘語,雙方完全沒有辦法交流。

帕帕羅卡斯這個家夥有點神經質,整個人似乎都還沉浸在他的創作中,想到了什麽點子就開始說,一說就滔滔不絕,田口幹也他們三個腰杆挺直,上身稍稍朝前傾,雙手放在自己的膝上,認真地聽他說著,不是還點著頭。

起初,張向北還以為他們都能聽懂希臘語,他悄悄問田口幹也,這個導演在說什麽?

田口幹也看了看他,低聲說,我也不知道,我們都聽不懂。

張向北差點就大笑起來,聽不懂你們他媽的還這麽煞有介事,你們也太有禮貌了!

帕帕羅卡斯激動地說了半天,這才想到自己說的什麽,其他幾個人根本就聽不懂,或者是他看著這幾個家夥,點頭都沒點到點上,他也被搞糊塗了,不知道他們點的是什麽頭。

帕帕羅卡斯高亢的聲音瞬間低了下去,變成了嘀咕,他嘀咕了幾句後,不響了。

喝著茶,想著什麽,過了一會,忍不住又大聲滔滔不絕,他一開口,田口幹也他們三個,頓時也把腰挺挺,上身稍稍朝前傾,看著他,不時地點頭。

張向北忍俊不禁笑了起來,田口幹也扭頭看看他,也笑起來,還朝他調皮地眨了眨眼。

直等到食物開始上了,帕帕羅卡斯這才不再說話,專心致志地喝酒吃東西,大家幹杯的時候,他也舉起杯子,幹完杯,他又管自己繼續吃,不再啰嗦。

田口幹也他們三個,似乎都輕輕地松了口氣。

張向北和他們三個沒有語言障礙,他們的日式英語,張向北都可以聽懂,沒有問題,有老橋那個老師,在他身邊說了四年這樣的英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