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8章 殺豬

天氣很冷,山坳裏的寒風瑟瑟的,每個人一張嘴的時候,面前都掛起了一團熱氣,但沒有一個人退回到房子裏面去,大家都站在院子裏,而且人越來越多。

大家都盯著那一頭豬看,好像是在給它送行。

隔壁鄰居們躺在床上,一直在聽著外面的動靜,他們先是聽到有汽車來了,接著聽到外面熱鬧起來,就趕緊披衣服起床,過來看熱鬧,反正,接下去你就是想睡,也不可能睡的,到了這裏,看完了熱鬧,還可以喝一杯熱酒,渾身熱烘烘地重新鉆進被窩。

新來的人,有人看到顧工,就走過來,叫了他一聲顧老師,看得出來,顧工在這一帶的人緣頗好,只是,他們為什麽叫他顧老師,張向北就不知道了,在顧工的簡歷裏,沒有當過老師的經歷,他那顆放蕩的心,連大學的講台都留不住他,何況其他學校。

所有的學校都已經爛掉了,這是顧工經常掛在嘴邊的話,他當然不會跟著一起爛掉。

顧工朝來人點點頭,沒有吭聲,而是用手朝殺豬佬那邊指指,意思是有什麽話,等會再說,先看熱鬧。

老包趕著豬,往殺豬佬那邊走,豬頭往左扭的時候,左臉就挨一竹竿,往右扭的時候,右臉就挨一竹竿,它只能一直朝殺豬佬走過去,才能避免挨竹竿。

殺豬佬右手握著鐵鉤,左手朝豬伸出去,手掌朝上翻著,似乎是在一團和氣地告誡豬,乖,聽話,不要吵,不要鬧。

豬走近殺豬佬的時候,殺豬佬就往後退兩步,再退兩步,一直退到了條案邊,退無可退。

這個時候,徒弟已經悄悄地走到了豬的後面,和老包站在一起。

豬走到離殺豬佬半米的地方,說什麽也不肯往前走,站在那裏,想往後退的時候,老包手上的竹竿,雨點般落下來,但不管老包怎麽打,豬就是不肯再往前走。

“它嗅到殺豬佬身上的殺氣了。”顧工湊近張向北的耳邊說。

殺豬佬嘴裏發出了“吆吆”的聲音,他一發出這聲音,老包就不再打豬,奇怪的是豬也安靜了下來,站在那裏不再動,豎起耳朵聽著。

殺豬佬繼續“吆吆”著,朝前走了兩步,豬迷茫了,它朝上擡了擡頭,殺豬佬伸手在它的頭上拍拍,豬晃了晃豬頭,好像還有點羞澀,殺豬佬右手突然一揮,手上的鐵鉤,猛地紮進了豬下巴裏。

豬一驚,趕緊往後退,這才感覺到下巴被鐵鉤勾住,一陣鉆心的疼,豬發出了一聲驚恐而又憤怒的叫聲,接著叫聲就連成了串,震天動地,把整個山坳都塞滿了,叫聲裏,憤怒的成份越來越少,驚恐的成份越來越多,張向北覺得,它是在哀嚎。

就在殺豬佬用鐵鉤勾住豬下巴的同時,徒弟一把揪住了豬尾巴,可憐的豬,一頭一尾被控制住,它的腳亂蹬著,根本就逃不脫,只能聲嘶力竭地叫著。

殺豬佬大吼一聲:“走!”

徒弟和他一起用勁,把豬拖到了條案的邊上,殺豬佬再吼一聲“起!”,兩個人手上同時用力,“噔”地一聲,一百多斤的豬就被他們摔倒在條案上。

“壓死!”殺豬佬又是一聲令下,他的聲音頗具力量,竟然穿過豬的嚎叫,讓人聽得清清楚楚。

徒弟擡起右腳,跨到條案上,用小腿壓住了豬的兩條後腿,身子前傾,完全壓在了豬身上,右手圍抱著豬背,左手抓住了豬在上面的左前蹄,用力朝後面扳,都快把它給扳斷了,左腿一痛,豬的右前蹄就條件反射般繃得筆直,一動不動,連蹬都不會蹬,根本不用人去抓住。

豬終於知道自己大難臨頭,它發出了一連串淒厲的刺耳的叫聲,這叫聲就像是一塊尖玻璃,在人的心上,不是刺著,而是一下一下地刮著,刺還沒有這麽尖銳和絕望,刮是給人生理和心理雙重的打擊。

張向北覺得自己的心和整個的身子,都在這豬叫聲裏緊了起來,如果自己的手可以摸到自己的體感,他的手一定是冰涼的。

這叫聲太淒慘了,張向北自詡膽子很大,聽到這樣的聲音,也覺得是太慘了。

殺豬佬把手裏的鐵鉤從豬下巴裏拔出來,扔在地上,左手抓住豬頭,膝蓋頂著豬的後頸,把豬頭用力朝後扳,右手從身後抽出了殺豬刀。

老包一直在邊上跳來跳去,看看自己能不能幫上什麽忙,卻插不上手,殺豬佬瞪了他一眼,吼道:

“血盆!”

老包“噢”地一聲醒悟了過來,趕緊把那個木腳盆,放到了條案的前面,木盆裏已經撒了鹽,這木盆是用來盛豬血的,鹽有利於豬血快速凝結。

殺豬佬右手一揮,刀光一閃,豬發出最後一聲淒厲的叫聲,接著戛然而止,殺豬刀從豬頸下拔出來的時候,血“滋”地膘出來,射到了下面的血盆裏,咕咕冒著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