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0章 夜風繼續吹

已經是半夜了,雖然冷風吹在臉上,讓人有些瑟縮,張晨和劉立杆、孟平三個人,還是站在動感地帶樓頂的花園抽煙。

隔壁杭城中心的工地,晚上還在加班,攪拌機咕咚咕咚的聲音響個不停,工人們彼此叫喊的聲音,在冬天的夜空裏顯得空闊。

附近的居民,已經投訴了好幾次,說這晚上工地的聲音太吵,但劉立杆想理會也不可能,只要他的工地,一天沒有變個樣子,說不定柳成年就會打電話來詢問。

現在整個杭城,都已經陷入了經營城市的熱潮,已經有人喊出,要拆出一個新杭城了,歷史的車輪就這樣咕咚咕咚地走,不分晝夜和寒暑,哪裏會顧得上幾個微弱的聲音。

在集體的亢進中,個人的利益,從來都是微不足道,甚至會被鄙視的,你怎麽可以因為你自己的睡眠,阻擋城市高速發展的腳步?

不僅是杭城中心,杭城還有幾條馬路,也是在這樣晝夜不停地施工,那一個時代的特征就是,只有攪拌機咕咚咕咚的聲音,才是最親切的聲音,每一個城市人的夢裏,都該有這樣的聲音。

何況這杭城中心還是市重點省重點工程,這大樓的茁壯成長,不僅關系到杭城的臉面,也關系很多官員的臉面。

臉面這麽重要的東西,豈能被幾個投訴電話打擾?

那都是刁民吧?不用理他。

打電話投訴的,反過來會被相關部門的相關人員指責,讓你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打電話。

三個人站在那裏抽煙,體育場路對面的一幢樓上,大概哪個神經衰弱的,實在是受不了了,突然把窗戶推開,大聲罵著:“我操你媽!”

接著把一個空酒瓶扔了過來,他本來是想扔到對面杭城中心的工地的,但沒扔出這麽遠,酒瓶“啪”地砸在體育場路上,碎了。

無論是他的叫罵,還是酒瓶砸到地上的聲音,工地上的人都沒有聽到,他的肉嗓,怎麽抵得上咕咚咕咚的攪拌機,就是聽到,大概也會無動於衷,他們對這種聲音已經習以為常。

體育場路上,一輛出租車“嘎”地停下,司機下了車,沖著樓上罵道:“我操你媽B!你給我滾下來!”

酒瓶在他車前十幾米的地上碎了,他要是快那麽幾秒,酒瓶就砸在他車頂了,他如果不及時刹車,玻璃的碎片,可能會紮破他的輪胎。

那扇窗戶馬上關上,接著,窗戶裏的燈都拉黑了。

出租車司機罵罵咧咧地上了車,把車倒退,變換車道,避開地上的玻璃開走了。

三個人聽到了這一切,他們扭頭看看,劉立杆罵道:“傻逼!”

風還是那麽繼續地吹,咕咚咕咚的聲音也繼續著,三個人繼續抽煙,還沒有回去室內的打算。

孟平說:“我真的感覺我的日子到頭了,讓我去和其他人這樣,安分守己地拿地蓋房,我感覺我好像做不了。”

“你不是已經蓋了一幢?”劉立杆說。

“不一樣的,那是一鼓作氣幹的事情。”孟平說,“幹完了想想,自己都不相信,我還能把這麽一幢房子幹下來。而且,那時人也不一樣,這兩年不對了。”

“怎麽不對了?”張晨問。

“不單純了,前幾年吧,大家互相幫忙,那真的叫幫忙,現在都是,事還沒做,先盯著利益,人的想法不一樣了,現在好像,人人都慌了,就怕自己沒有錢,都變得有點窮兇極惡了。”

孟平說:“我其實很不喜歡人和人的關系,變成這樣的,就是賺錢,也應該賺得有尊嚴,該你得的,不用你說,我心裏有數,肯定會給你,沒必要這樣錢沒到手,哈喇子就不停地流,讓人看不起。”

“不就是蓋房子嘛,蓋房子有什麽難的。”劉立杆說。

“你覺得不難的事,我覺得很難,杆子,人都是有弱點的,我知道我孟平的弱點在哪裏,你讓我像個交際花一樣我行,讓我坐下來,踏踏實實做一件事,我其實不行的。”

孟平說著,張晨和劉立杆大笑,劉立杆罵道,你他媽的,這腿毛都有兩公分長的,還交際花?

孟平也笑了,他說:“我還真的經常感到,自己就是交際花,碰到女人我不來事,但在男人中間遊走,我如魚得水,我和你們講,我最適合的,其實還是像海城那樣,做個二道販子,一手進一手出,做完了把錢一分,拜拜。

“現在,要讓我自己去蓋房子,我不行的,加上朋友多,又好面子,本來你的事,就是大家幫你的,那人家讓你幫忙,你也要幫吧,所以我東西亂進的,一幢房子造好,我的成本,肯定會比杆子你高,房子的質量,肯定會比你差,我拉不下臉去說人家啊。”

“我也拉不下。”劉立杆說,“是老譚和譚淑珍拉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