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再兇我一下

問清仙尊聽著莊深的質問,覺得這世人對他誤解頗多,什麽憐惜花期,那花瓣都掉完了,他完全是沖著蓮蓬去的。

至於莊深的哥哥……問清仙尊已經知曉了事情始末,他現在只想確定一點。

莊深的世界忽然被純白覆蓋,一時間意識全無,這是問清仙尊獨創的“攝魂”之術,他駐守神殿萬年,不懂紅塵疾苦,所以以此術達到一種感同身受的境界,而評判一個人的是非對錯,不是看他做了什麽,而是看他到底為什麽這麽做,問清仙尊想知道莊深手握幾百亡魂,就為了給一個人報仇,到底值不值得。

在一場並不冗長的夢境中,問清仙尊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這世間有非人非鬼,非魔非妖的存在,天道循環,也有疏漏,使得一些意識或者其它什麽千奇百怪的東西開了靈智,從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誕生出來。

莊深就是。

他起初是一團黑霧,靜靜地待在一個山洞中,不知過了多久,於一個雨夜逐漸發生變化,化形三載有余,墜地就是個七歲邋裏邋遢的小孩子,渾渾噩噩從山洞走出,去往紅塵。

都以為是個沒爹沒娘的小叫花,開始的日子並不好過,會餓肚子,會搶東西吃,然後被毒打,最後一次差點兒被打死的時候,一個人救了他。

一個男孩,年長莊深四歲,也比他高一個頭,當時盯著莊深看了許久,然後光著腳,默不作聲將他背了起來。

莊深知曉這人也是個要飯的,但意外的身上不臭,有股夜間的晚風味。

莊深自此跟著這個人,沒辦法,太小了,沒人幫襯點兒根本活不下去。莊深生於一場黑霧混沌,再經歷這麽一遭,對人世懷揣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敵意跟漠然,而他跟這人的相處模式就是一起出去要飯,回來睡覺,再出去要飯,兩人保持著相同的默契跟警惕。

有一次風寒,莊深燒得人事不知,迷糊間看到一道離開的背影,心中淒苦,以為被拋棄了,可醒來就在少年懷中。

“想什麽呢?”少年低頭看他,因為開始變聲嗓音異常低啞,莫名堅實可靠,“從我撿到你開始你就是我弟弟,我會照顧好你的。”

他冒雨當了母親留下的玉鐲子,勉強換了兩副藥,莊深這才能醒來。

也是那句“從我撿到你開始你就是我弟弟”,恍如一道驚雷,炸開了莊深混沌的意識觀,他當時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我有哥哥了。

非人非鬼,非魔非妖,一旦有人剖開這種東西的七情六欲,那麽這個人就會成為他生命中難以抹去的唯一。

莊深後來知道,他哥姓謝,單名一個舟字。

自此,莊深容納了謝舟,他們的關系有多好?餓的時候分食一塊饅頭,冷的時候擠在一個被窩裏,聽著破廟外呼嘯猙獰的風聲,體溫隔著單薄的衣料溫暖著彼此,他們生活在這個世間最泥濘不堪的地方,在世人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的時候,根牢牢長在了一起。

一次去山中挖筍,莊深發現了一個死去多時的人,身上的衣服瞧著名貴,他思忖片刻扯了下來,想著賣點兒錢,在這過程中從屍體上掉下來一本,莊深沒有多想,一並帶回了破廟。

謝舟看到錦緞華服什麽都沒說,接過洗幹凈,想著曬幹了拿去當鋪,至於那本他完全看不懂,想著也賣不了幾個錢,等晚上引柴火用。

鬼使神差的,莊深從地上撿起來。

他是沒過的,但打開的那一刻,從心底傳來一道蒼涼的嗡鳴,先是一陣天旋地轉,然後那些文字就跟有了生命似的,往莊深腦袋裏面鉆。

他看得懂。

這是附近一個仙門的秘術,放在現在看不值一提,但對於一個剛入道的孩子來說,精彩程度堪比宇宙之大,莊深看得癡迷不已,一連三日就喝了一些水,他是天道在運轉時最大的紕漏,天賦之高令人難以想象。

莊深越過築基,開始結丹,他漸漸地領悟完整了入道基礎,已經能施展一些小的秘術,但這些都瞞著謝舟。

可謝舟雖性子溫潤,但也足夠敏銳,他察覺到了莊深的變化,卻並未深究,無論如何莊深都是他弟弟,等莊深金丹穩固,已經是七年後。

這速度即便是忘淵帝都望塵莫及。

莊深自行明白了十二小周天,十二大周天,明白一旦入道將開啟另一條璀璨大道,生命都能無限延長,他迫不及待將這些教給謝舟,可謝舟骨子裏就是個凡人,哪怕稍有靈氣,跟莊深也是沒辦法比的,於是莊深親自攥寫入道法門,時至今日,這些東西都被奉為圭臬。

四季更替,他們跟抽芽似的,徹底長開,仍舊是那個無人問津的破廟,過著一邊入道一邊悠然的生活。

莊深不常出門,謝舟卻需要定期出去用野味換一些口糧,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後來驚覺家中那位就是世人口中的絕色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