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青瑤,你得還我
砰——
杯盞打翻,瓊漿玉液順著桌邊滴滴答答流下,因為是暗紅色,像是快要凝固的血,襯得青瑤手上的青筋愈加可怖。
章鷺雲微微蹙眉,覺得青瑤自從被問清仙君扒了外袍折辱後,總是格外的不得體,這有什麽?男子漢大丈夫,輸了就好好修煉再打回去,這般自怨自艾是給誰看?
至於“危笙”二字並未掀起多大波瀾,知曉當年真相的被滅靈君屠戮殆盡,白燕山倒是清楚一些,但他敢說嗎?
白燕山擡起頭,只當問清是故意讓青瑤難看,畢竟危笙仙君羽化這麽久,重生什麽的完全是無稽之談。
危笙作為小童,坐在了忘淵帝跟問清仙君的後面,他臉上覆著一層面紗,在修真界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人的多了去了,總有那麽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加之是帝尊跟仙君的小童,眾人也沒過多追問。
合籍大禮開始,悠遠的鐘聲一下接一下響起,響徹山嶺,合籍新人從正殿大門進來,章尉一身喜服,白冷硯也是,只是……
眾人的神色有微妙的變化。
修真界同性合籍不算奇事,就拿男人來說,不管床笫上如何,在外為了那點面子都不願意退讓,所以通常二人皆著常服或者喜服,服飾上有細微的不同,卻不見誰真的穿新娘服,但白冷硯穿的就是,還頂著一張紅蓋頭。
不知道的以為章尉少主娶的是女人呢!
史千秋抿了口酒,自甘墮落,與人無由。
白冷硯為了攀上章尉這根高枝,真的是什麽都不要了。
氣氛有些詭異,直到章鷺雲意味不明地笑起來鼓掌,眾人這才跟著祝福。
章鷺雲不覺得丟臉,他有什麽可丟臉的?這廂丟的是天嵐山乃至臨風派的臉,他雖然跟史千秋以兄弟相稱,但“第一門派”的頭銜誰不想要?背地裏暗暗較勁不在少數。
宿問清安靜看著,意識忽的飄至久遠,他想起兒時懵懂初開,跟白冷硯還偷偷說過未來對道侶的要求,記得白冷硯想要一個跟他娘一樣的,溫柔賢惠,漂亮如畫,結果天意弄人。
他才與帝尊神魂相交過,忘淵帝有一絲神魂落在他的識海中,所以宿問清有些不怎麽藏心的想法帝尊也能感覺到。
“你那時候想要個怎樣的?”忘淵帝湊上來,笑著問道。
宿問清冷不防一怔,想了想也笑開了:“我那時候可沒想過道侶不道侶的,只想著如何精進修為,挑起大梁。”
聽起來似乎沒錯,可緊跟著帝尊記起那陣子問清已經見過自己了,又不依不饒起來:“就沒想過跟我結為道侶?”
“咳咳……”宿問清一口酒嗆住,大有被人戳到痛點的意思。
帝尊悟了,趕忙給他拍撫後背,語氣莫名得意:“行行行,我知道了,仙君不必覺得難為情。”
宿問清耳根通紅,打定主意不管帝尊說什麽都不理了。
察覺到陰森細密的視線,宿問清趁著喝酒時微微掀起眼簾,看到了青瑤近乎於鬼魅的面孔。
“危笙”二字對於他的刺激,遠比想象中來的兇狠。
青瑤素來喜怒不形於色,遇到再難堪的事情也能泰然處之,兩袖清風到好似從來沒沾過血,沒做過任何違心的事,他這麽騙得自己久了,便也深信不疑起來,畢竟危笙已經死了,所有的罪惡跟著遠去,他甚至能心安理得地穿上危笙曾經的法袍。
可如果,危笙活著呢?
這就大不相同。
青瑤此刻的眼神很有意思,藏不住的憎惡,藏不住的恐懼,硬生生將他捏成了一個魔鬼,跟滿殿的喜慶和睦對比鮮明,甚至於陰冷的氣息逼得身側的兩個修士警惕起來。
他似乎自己就能把自己折磨死,但是不行,他欠了債,今日得還。
白冷硯跟章尉同眾人敬酒,很快就到了忘淵帝跟宿問清這桌,他們得行大禮,哪怕白冷硯再不願意,他也被章尉按著後背,朝宿問清狠狠一躬,像是那些自以為是的倔強被全部折斷,白冷硯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宿問清無感,忘淵帝倒是覺得好笑,舉杯飲盡:“恭喜。”
宿問清淡淡:“恭喜。”
不知道白冷硯回頭又要怎麽小心眼地算賬呢,但是沒人在乎。
時候差不多了。
宿問清微微偏頭,危笙站起身,此時賓客已經開始亂竄寒暄,沒幾個人注意到這裏。
除了青瑤。
他身上像是壓了千鈞重的東西,起身的動作極為僵硬,死死盯著危笙。
待他們離開,忘淵帝才找了個借口,說是出去走走,跟宿問清跟上。
碧蒙閣大殿後山清幽寧靜,危笙身法極快,青瑤窮追不舍,等到了林中一處,危笙倏然止住腳步,青瑤反而膽怯,他後退一步,跟危笙隔著三丈遠。
安靜中,危笙笑著詢問:“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