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無邊的空寂長遠, 與山頭那一方的厚實烏青遙相映襯。

下半夜難捱,尋不到方向。

一共來了兩輛救護車。

紀天明被押送上其中一輛,在警方的看守下先行去往醫院。

後一輛救護車晚了十來分鐘才開走。一群醫護擡起昏迷不醒的紀岑安上去,到車上了還在加急救治, 一路上都在全力維持傷患的穩定, 生怕稍有不慎就出診失敗。

犯罪現場被瑞士警方全盤接管, 後續的事宜都交由本地政府和相關部門處理。

涉案人員都被帶走, 送至警局。

南迦跟去了醫院, 由一名警察護送到那邊。

薛老板也一起,陪著一塊兒。

最近的醫院離農場倉庫這邊的距離不算太遠,但也不短,需要半小時左右才到。

基本是一抵達醫院門口, 早就侯在那裏的專業人員就接走了紀岑安, 火速高效地將其推進手術室。

一道門橫隔,又將閑雜人等擋在外面。

手術持續進行, 長達十數個小時。

比孫老頭兒那次還棘手,難度重重。

大傷小傷太多了,還有後背的中彈,沒有哪個醫生敢保證術後的結果。

南迦守在手術室外,哪兒都沒去,不離開半步。

隨行的警方交代了一番, 叮囑一些事。她望著門口的位置,好看的臉早就白得像一張紙, 眸光空落,中途幾次都注意力不集中。

看著緊閉的手術室大門, 警察無奈搖了搖頭, 也束手無策, 有心無力幫不上忙。

這一晚的事端很多,格外忙碌。

醫院之外的突發狀況頻發,另一邊的精神病院裏,追查到那邊的警方同樣在處理槍擊現場,著手收拾殘局和進行搶救。

隨著紀家父子的決裂,某些勢力也在此以後出現崩塌的裂縫,不再牢固。

都是紀天明犯下的事,麻煩一堆。

南迦無暇顧及那些,一樣都沒管。

躺在手術室裏的紀岑安一度心跳停止,各種狀態不斷,遊離在垂危的邊緣。

白亮的無影燈照著,穩穩定格在上方。

天遠地遠的國外不比國內,出門在外的限制挺多。

南迦堅持留守醫院,不肯離去,許多過場都是薛老板幫著應付。

國內的Z城和C城都有在聯絡這邊,問及細情。

也是薛老板接手處理,把這裏的情況傳回遠隔重洋的兩個城市。

手機上不斷有來電和信息,南迦一眼不看,撇開那些了,沒心情應對。她就是穩固盤踞的石頭,低著頭,身子微彎,背都打不直了,抵著墻一動不動。

這家醫院的規模一般,病人不多,工作人員也少,大晚上的四處都冷清,南迦的存在就是一種特殊,挺引人注目。

薛老板勸不動,期間離開了幾個小時,讓其獨自守外邊,自己則配合瑞士警方辦事。

直到手術室的門被推開以前,南迦都保持一個姿勢,偏執地立在原地。

情緒消沉,整個人頹喪又壓抑。

要不是偶爾還會動一下眼皮,她看起來真不像是個活人,不比手術室裏躺著的紀岑安好到哪裏。

發現這位過於不對勁,出於擔憂,一名護士上前詢問,要趕她走。

怕一旦有突發狀況或是別的問題,她守在這裏就是添亂,興許會做出過激的舉動。

畢竟那樣子瞧著著實嚇人,魂都丟了,搞得比正在經受手術的正主還嚴重。

再有,南迦不是紀岑安的親屬,正兒八經算來,她倆沒有任何法律層面上的關系,她不適合留下。

護士態度強硬,一再勸離。

南迦唇線平直,長眼半合,耷拉者,許久,低聲回道:“Sie ist meine Frau.”

護士愣了愣,深深看她一眼。

南迦重復了一次,還是用的德語。

嗓音喑啞,很是沒勁兒。

似是終於從出神中掙脫出來,拼盡了全力才得以講出這一句。

僵持了一會兒,還是護士讓步,由著她了。

南迦嘴唇幹幹的,額角垂落的淩亂烏發勾勒出她柔和的側臉輪廓,頭頂的光在她周身鍍上一層朦朧的氤氳。

走廊的盡頭是漆黑的昏色,沉重壓在心頭。

薛老板是上午九點才回來,帶著幹凈的衣物出現。老頭兒做事牢靠,出去一趟就打理妥了全部,還跟王女士通話匯報一遍。他挺講義氣,答應過的承諾絕不含糊,每一樣都辦理得完美妥帖。

不過也僅只於此了,更多的不會幹涉。

薛老板分得挺清楚,自知及時抽身的道理,等到國內傳來消息,確定兩邊都塵埃落定,他就隱退了,不再繼續摻和。

衣物是給南迦換洗用的,她現在的形象實在不敢恭維,襯衣上那麽大一片血跡,必須清理一下才行。

薛老板臨走前嘆口氣,簡短交代一下子,見她那樣子就知道衣服算是白拿了,但不煩人,差不多了就低調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