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沖涼不費時間, 十分鐘左右就能搞定。

這晚,紀岑安在浴室裏待了半個多小時,第一次來這邊, 還未摸清房子的布局, 夜裏剩下的時光便都隨著周身的細汗與熱, 一並被舒緩的溫水沖洗掉。

南方城市的夏末深夜幹燥,整個浴室裏都彌漫著一股子揮之不去的煩亂, 所有的理智都被無形的念想遏抑著,埋進濃郁的昏黑裏。

這一處地方沒亮燈,薄弱的光由外面的房間反向泄進,朦朧柔和散發, 無力鋪灑在光滑的地板上,再往前延伸些,照著拉了簾子的窗戶,與屋外的路燈交相輝映, 透過不算厚實的布料,逐漸融合混為一體,直至分離不開。

淩晨時分的漢成路靜謐,長遠的街道空無一人,也無穿行的車輛,唯有遠處高樓上的航空障礙燈忽閃, 一暗一亮地交替。

紅色的光芒在黑幕中顯得格外突出, 但又相得益彰。無邊無際的黑沉沒能完全吞噬這抹刺眼的存在, 閃爍的紅亦未照亮任何一個地方, 不會很快就徹底沉溺進這片沒有出路的氤氳陷阱內。

紀岑安站在花灑底下, 經受著淅瀝的水流, 任由溫暖打在肩頭, 順著光潔白皙的背往下淌,打濕窄細的腰身,倏地濺落。她光著腳,仰仰頭,又用手撐住身側的墻壁。

墻壁也是涼的,一抵上去,冰冰的硬質感就傳來。

與水溫的舒服相反,讓人不適。

頭發淋了水,軟踏踏黏在脖子上,一縷一縷貼合著肌膚,順直的尾端亦向下,混合著分道的水,經沿高低有致的弧度勾勒出姣好的身形曲線。

清瘦的鎖骨,平坦的小腹,還有黑發下擋著的、若隱若現的隱秘。

紀岑安揚揚頭,看向天花板,眼前的視線是模糊的。

窗戶那裏留了一道狹窄的縫,偶爾有風吹進,掀起簾子的一角,使得外面的昏黃溢進來。

快洗完了,花灑被關上,流動的水也停止。

紀岑安還倚靠著墻壁,抹過藥的那只手自始至終都沒沾過水,被壓過她的頭頂摁著。

這個澡洗得有點久,比上藥還細致。

她們也沒逾距,沒過那條線,從頭到尾都只做一件事。

南迦把人帶進來,凡是邵予白碰過的部位,不管是隔著衣服摸的,還是怎麽樣,全都要弄幹凈。

還有那身正裝,外套,褲子,裏面的襯衫……包括別的衣物,全都剝下來扔一邊,就那麽嫌棄地丟地上。

統統都不能要了。

被別人沾染過的東西,有了其他人的味道,南迦接受不了。

無論是周沖還是邵予白,亦或是紀岑安生命裏的哪個誰。

南迦環著紀岑安的後頸,猶如今天邵予白對她做過的那般,掌心放後腦勺那裏,手指穿過紀岑安的濕發,湊到她面前,不容置疑地告知:“地上這些……明天讓趙啟宏扔出去,不能放這裏。”

紀岑安張張嘴,要應答。

可後一瞬間又被奪走開口的機會,連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南迦也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見,說不說都無關緊要。

紀岑安身上什麽都沒剩,借的那套衣服,連同自己的物品,全都一塊兒報廢。洗過一遍後,她渾身只余下藥膏的味道,別的就沒了。

到折回房間,紀岑安便留在這邊了。轉至床上,紀岑安看著南迦。

南迦坐她腿上,居高臨下地垂目,溫聲道:“紀岑安,別一直看我。”

紀岑安這會兒才得以重獲自由,拉了拉南迦蒙在自己眼前的遮擋,說:“下去了。”

南迦不聽,伏身低下去,又挨挨她,鼻尖對鼻尖,氣息落她上唇那裏,向後,再是下巴,喉嚨。貼她耳畔,南迦有些厭煩她的啰嗦,一晚上心情都不好,這時候更是沒耐心聽她講道理,學著她曾對待自己的那樣,小聲道:“不要說話……”

“南迦。”

喚對方的名字,紀岑安不大想這樣進行下去。

南迦卻應聲:“嗯。”

“可以了,”紀岑安低語,頓了頓,語氣生硬,半帶著命令的意味,“下去。”

像當年二人還好著的那時候,紀岑安才是掌控主動權的那個。她曾經也這麽對南迦說話,但當初不是這樣的情形,大多都是反著來的,比如要求南迦陪自己吃飯,讓南迦為她做什麽事,甚至是勒令南迦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出來見她。

相遇的這些天,紀岑安一直都是以另一種姿態示人,從不這麽做。畢竟今日不同往日,此一時彼一時,早都沒這資格了,上位者換成了南迦,她的話語起不了大作用。

而此刻,許是烙進骨子裏的舊習發作,哪根神經被觸動了,紀岑安又有點恢復本性的趨勢,強硬了起來。

南迦怔了下,攀住她的雙臂一僵。

太久沒經歷這些了,再來一次,仍是無法控制自身的反應。

過於的熟悉的舊往,恍然間又回到了那個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