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後一陣的雨又下了半宿, 淅零淅留到天將明時刻。

頹敗的尼古丁味彌久不散,殘存的氣息困在封閉的二樓中,混合著交疊的輕弱呼吸, 過了好久都還能聞到一絲絲無力的萎靡。

屋子裏寂然,兩個人都沒再有多余的動作。

紀岑安未回應,神情晦暗復雜,長久保持著那個坐定不動的姿態。

一個走神間,快燃盡的煙乍然燙到了她白細的手指嫩肉, 灼燒的熱意傳來, 生疼, 但這人好一會兒沒感覺到, 過了半晌才後知後覺松手, 扔掉已經滅掉的煙頭。

南迦臉色不清,忽視她的意願, 過後不予搭理了。

紀岑安低頭,下意識摩挲著手指,用拇指指腹在食指的第二個指節上反復磨了磨。

晚上仍是分開,但共處一屋,雙方都待在這一層,哪兒也不去。

床留給了紀岑安,這一方區域都是她的。孤零零的沙發歸南迦獨占,那邊能睡人, 拉開以後挺寬敞,也能當床鋪使用。

中間剩余的地界就成了不能僭越的雷池, 到天亮以前, 誰都不曾踏足上去一步。

南迦纖細的身形在昏暗中不起眼, 躺下後就不怎麽動了, 倏爾一看不像是有人在那裏,倒顯得空落落的。

紀岑安側著身子,目光放遠,許久都沒收回來。

雨聲接連不停,一波接一波。

這天持續降溫,從近三十度到二十幾度,一夜轉涼好似進入了清爽的秋季。

八月末的Z城少有如此天氣,往年這時期一般都是炎炎烈日,灼熱的天兒能曬得地板都發燙,唯獨今年不同尋常,偏偏稀稀拉拉個沒完沒了,豆大的水珠打得窗外的樹木枝丫都彎彎下垂,深綠的葉子飄落一地,層疊地鋪滿整個北苑後院。

天際泛出微光之際,二樓又只剩一人。

沙發上空了,南迦早已出去。

房間門緊閉,沉沉堵在那裏。

紀岑安沒能睡熟,覺淺,夜裏就醒了兩次,天亮那會兒又睜了一次眼。

對方起來時,紀岑安聽到了聲響,但始終沒轉過去瞅一下,連動一動都不曾。她朝向濕漉漉的外面,沙沙的聲音入耳,窸窣的響動一會兒就停止。

清晨的北苑不久就蕭條下來,比前一晚還要靜謐。

上午,別墅裏少了一個人,被支走了一位,接著晚些時候又來了兩個。

走的是趙啟宏,來的是倆陌生面孔的保鏢。

趙啟宏離開得突然,也沒提前通知,一大早收到自家老板的指令就跟著出門了,都來不及同樓上那位作別。

趙管家短期內不會再過來,不用管這邊的瑣碎,更無需摻和某些事。

多的那兩個保鏢自是安排給紀岑安的,不能是別人,只她有這待遇。

加上原來的兩位,派到這邊的保鏢攏共四個。

與早先不同,後面會是全天候陪護,保鏢們每時每刻都將輪流值守。

——昨夜的話不是口頭威脅,不止說說而已。

南迦是實幹派,講到做到,晚上有了哪樣的決定便言出必行。

真不放紀岑安走了。

二樓的門關著,沒上鎖,但也沒多大區別。

保鏢一絲不苟守在門口,在紀岑安起來之前,別的閑雜人等都不讓進屋。

以往這時楊嬸會送飯上來,一般是煎倆蛋配培根牛奶,或者做一份牛肉三明治加熱咖啡,可今天沒有,樓下廚房內不開火,裏面一大早連人影都不見一個。

幫傭們只為老板工作,南迦下達了新的指令,大家便都遵從。誰都不幫紀岑安了,無論是做飯還是別的方面,大大小小的事都留給紀岑安自己做。

紀岑安是九點起的,雖沒什麽困意,但依然捱到比較晚了下床,隨後又收拾洗漱幹凈,在浴室裏泡了二十幾分鐘出來。

這人到了樓下才察覺不對勁,發現趙啟宏不知所蹤,新來的保鏢亦是從沒見過的。

她的挎包被收走,連同包裏雜七雜八的東西一塊兒,一張廢紙都沒留著。

不過手機和電腦還在,那些大費周章搞來的硬件也全都有,一樣沒少。

挎包哪兒去了,被誰拿了,紀岑安不用問都曉得,心裏門兒清。

至於緣由,也壓根不必猜測。

她巡視一圈,沒找到熟悉的身影,只得問一名中年幫傭:“他們人呢,趙管家在哪裏?”

幫傭一問三不知,搖搖頭,一概不清楚。

“沒看到,早上就出去了。”

紀岑安又問:“南總哪個時候走的?”

幫傭說:“記不得了,好像挺早的。”

紀岑安擰眉,額頭中間都快褶出一道痕。

似乎是收到過特殊指示,幫傭不大想靠近紀岑安,回答完畢就自覺退開,拉出必要的距離,避免和她走得太近。

房子裏其他人皆都嘴巴緊,話少,任由紀岑安再怎麽甩臉子,大家齊齊避而遠之,守口如瓶,不能透露的絕不講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