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親密的行徑, 曖熱的低平語調,漫不經心間流露出來的狎昵撩撥卻又恰如其分,夾雜著一丁點佻薄但不輕率, 意味頗為長遠。

淺淡的女人香氣混合在其中, 若即若離地撩撥繃緊的神經,無聲無息地蠱惑著人心。

南迦相當認真, 語氣不作假。

風輕雲淡的,不擔心紀岑安拒絕, 未用下作手段逼迫, 任其抉擇。

各人自有立場, 所處的情況有差異, 考量不唯一, 如何權衡利弊又相去甚遠。

現成的條款擺在那裏, 余下的全看對方自個兒。

紀岑安一臉凝重,表情有些深沉。

這遭聽進去了,也琢磨出了話裏的個中含義, 把前後的一連串事連成一條線,縱貫橫覽, 發現了那些潛藏在表層之下的預先布局。

從始至終, 南迦都是清醒且極其克制的那個,無論是到出租屋找她, 還是設計的那次邀約裴少陽,以及後面資助阿沖一家,都與“心軟”二字無關, 更不是念舊情割舍不掉。

自路邊的那次見面以後, 一張巨大的束縛密網已經展開了, 逐漸編織成形, 一天接一天地擴大,再收攏,直至牢牢將她困在其中,截斷所有退路,再也掙脫不了。

紀岑安可以放下全部,毅然決然離開這裏,改日想到辦法了再回來。

但同時,和她的選擇捆綁成一股的,還有其他人:紀家那些個是主因,裴少陽和郭晉雲是次要,還有阿沖和她老媽……南迦的幫襯都是自帶籌碼的,一次次下注,加碼,直到天平的一方徹底傾斜。

現狀是捆住手腳的鎖鏈,這所牢籠的大門開著,進去,困擾統統可以迎刃而解,全部人皆大歡喜,反之則走向另一個極端。

紀岑安還年輕,可以等,兩年三年,甚至更久,或許總有一天能等到解放的時候,但阿沖老媽等不了,陳啟睿他們就那點本事,撐破天也無法和郭晉雲那種不要命的混子匹敵。

還有,屆時裴少陽保不準已經洗得幹幹凈凈,可能又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局勢。

凡事皆有變故,將來的一切誰都預料不到。

甘於隱忍,繼續流竄遠走,還是站在南迦這邊,該怎麽選,其實一望而知。

之所以這麽做,南迦必定也不是出於好心,沒那樣不計前嫌的大度胸懷,壓根做不到。

南迦亦是為了利處,一方面和孫銘天的目的一樣,看中了那些投資,欲搶奪裴少陽他們口中的肥肉;另一方面,南迦和紀岑安兩人的糾葛還沒完,三年的分別改變不了這段感情的性質,紀岑安磨苛了南迦那麽久,那時就給她上了一道重重的枷鎖,中途也沒放開過一次,而今風水輪流轉,南迦也不會輕易讓紀岑安稱心快意。

其中一個人困在籠子裏出不來,對方也別想飛出去。

當下和過往混雜,恨與欲交織,有時感情真心是其次,執念占據上風,還剩著的只有一塌糊塗的現實。

南迦是一把溫柔的刀,表面裹著白色的軟布,看起來無害而端莊,但內裏的本質是利刃,比幾年前的紀岑安要冷情上許多倍。

年少時的紀岑安只是輕狂在外,在那個年紀裏再怎麽飛揚跋扈,終究有一定的限度,正如她曾經嫉妒徐行簡到牙癢癢,恨不得弄死徐行簡解氣,可顧及到南迦的想法,氣到發瘋也不敢怎麽樣。

這人能被約束,有一道無形的底線橫在那裏。

南迦卻是不同,她是理智的,矜持不苟,對待什麽都是步步細算,以最周全的方式行動,確保可以萬無一失。

南迦從不任性,向來謹慎,喜歡穩紮穩打地循序漸進。不像那時的紀岑安,任性,沖動,越是得不到就容易暴露,把心緒都放在臉上,巴不得誰都能看到。

現在該是收網的時候了,付出了就得有可以享受的成果。

南迦的善意都是需要回報的,不是白幫。

紀岑安雙唇翕動,半晌,沉聲說:“沒了?”

“沒了。”南迦說,似聽話安分的情人,親熱將下巴挨她頸間,歪歪頭,左臉貼到她脖子一側,“今晚先想想,明天再給答復。”

紀岑安站著,雙手沒擡起來,可也不置氣推開南迦。

種哪樣的因,得哪樣的果,現今僅僅是自食其苦。

再有,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有代價才有相應的交換。

已經洗漱過,換好睡袍,南迦就要早些休息了,沒精力陪這人再浪費下去。

無視紀岑安的反應,南迦走開了,到洗浴間對著鏡子捯飭護理一番,不多時再出來,躺下順心養神。

紀岑安杵在茶幾前,低眼望著通行卡,不知在想些什麽。

後面她們還是一張床睡覺,共枕同眠。

二樓只這麽一個地方能歇息,室內冷氣太足,沙發上捱不了一夜。

布置房子時紀岑安就心機,處處耍心眼兒,如今輪到她體驗一遍,待遇也沒差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