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晴過後的筒子巷比往日更為安寧靜謐, 街上行人稀少,好些店鋪都提前關門打烊了,得等到積水消退,道路上的汙漬泥濘被清掃幹凈才會重新營業。

夜幕降臨下來, 統一身穿橘色工服的環衛大隊開垃圾車到這邊進行清理疏通任務, 幾個電力、管道維修人員也連批出現, 搬上工具到附近搶修在大雨中被毀壞的電路等等。

忙碌穿行的身影一群群, 所有人都悶頭幹活,在臟亂的環境中各司其職,抓緊時間做好自己手上的工作。

墻角的紙袋還是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裏, 隱匿在灰色的背影中。

僅剩的那點沒用的自尊和傲性作祟,紀岑安碰都沒碰袋子,只一眼就別開了視線, 收回沉靜的目光,未有半分想法。

她如今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得過且過的,不急在一時。

畢竟三年都過去了, 也不差這些時間。再者,就算找到了大哥和爸媽又如何,他們能狠得下心設計她, 直接卷錢跑路,置她於危險中不顧,難道時隔至今就能教這仨兒立馬悔過回頭是岸,然後解決他們捅下的大簍子?

紀家那三個肯回來才有鬼了, 只要他們敢踏上Z城半步, 被坑害的各位苦主還不得把他們挨個兒撕碎了, 更別提屆時還得吃官司坐牢。

想來也是諷刺, 得虧當年大哥三人高擡貴手,沒把事情做得太絕,可能是臨到關頭良心發現了,留了兩分情面,否則紀岑安鐵定吃不了兜著走,現在保不準在哪裏改造呢。

那時紀岑安還傻楞報警來著,債主都追到門口了,警方也迅速出動,天都塌了大半。她一個人留在公司裏守著,找不到家裏人,誤以為爸媽大哥出了什麽事,是一時想不開或遇到了意外,心急如焚到處找,生怕晚了就不可挽回了。

後來警方對她進行調查,相關部門找上來了解情況做筆錄,告知事情的原委,直白講到“虧空”、“龐氏騙局”等等,她才反應過來,至此後知後覺所有經過,知道那一切都是精心設計。

大夥兒在她這裏一無所獲,警方也沒查出她有問題,一度還將她列為證人,並且擔心她受打擊了會做出偏激行為,曾惋惜又無奈地為之做心理工作,聊表關懷,勸想開點,讓千萬不要走極端,寬慰一定會盡力找到那幾個禍害。

可這麽久了,那樁案子也暫時被壓了下去,警方都對此束手無策,何況是她勢單力薄地面對。

紀岑安沒那麽大的能耐,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找到線索提供給警方,讓司法系統介入,依照法律與正確的程序來處理。

但前提是得有線索,不能隨便跳出來就指責誰誰誰有問題,空口無憑地扯淡陰謀論,要求必須查證人家,那不合規定。

同樣的,個別恨得牙癢癢的債主為了解氣而耍陰招,氣得要撞死她報仇,可迫於沒有抓到證據,紀岑安也不能怎麽樣,最後還是不了了之,只能躲開遠離這個是非之地,不被債主找到。

沒有有力的線索,沒有充足證據,找不到真正的當事人,壓在紀岑安頭上的賬就不會一筆勾銷。

即便法律上是清白無辜的,可倫理和社會道德上不是。

歸根到底,她過了二十幾年瀟灑日子,用的不也是紀家的錢,哪可能撇得開牽扯。

紀岑安有這份自覺,以前還抱有希望,異想天開盼著哪一天家裏人可以回國亡羊補牢,收拾爛攤子,亦或看在親情的面子上拉她一把,至少關心一下,現在早就死心了,不會單純得像可笑的傻子。

紀家其余人真要是擔憂放不下,也不會丟開她,起碼得給她一條生路。但他們不僅沒有,到而今更是連一個字的消息都見不著,當她死了一般。

一方面,紀岑安不願再托別人下水,無論是楊叔還是哪位。

另一方面,等查清楚裴少陽那邊的情況,她應當也不會繼續聯系楊叔——從今天起,也會逐漸減少往來,盡量不讓其蹚這趟渾水。

背後那些人已經摸到了楊開明那裏,定然是知道楊叔有在和她聯絡,估計早就在暗中潛伏著守株待兔了。

她不能輕舉妄動,還是應該低調一些天,怎麽也要將這段時期平靜度過再看。

至於楊叔一家的安危問題,這個倒不用擔心。

法治社會又不是拍電影,哪能像演的那樣混亂,黑勢力這種必定是不被允許的,還是網絡發達的時代,那些人明面上肯定不敢亂來,頂多就耍點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在沒找到她之前亦不會隨便出手打草驚蛇。

衡量一番,明確當下的方向,紀岑安心裏也沒那麽亂了,理智的思緒回歸,整個人沉穩了許多。

歇夠了,紀岑安恢復如常,收拾一下子出去買吃的,又買一大把掛面和小份青菜回來,順帶捎上兩包腌鹹蘿蔔和澱粉火腿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