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至,Z城。

氣溫漸高,沉悶暑熱遍襲整個城中村。

紀岑安陷進了夢魘之中,無力浮動,沉淪在往日自己做過的那些混賬事裏。

她見到了那個女人,在紀家仍風光正盛的時候,她還處在高位上,張揚倨傲,一切都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女人風姿綽約,柔美,卻一身硬骨頭,清冷孤高如天上明月,可望而不可及。

對方哪哪兒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相遇時已經心有所屬了,不愛她,看不起她,總是滿眼帶著嫌惡與厭棄,視她如低劣的渣子敗類。

紀岑安不在乎,一點不介意。

她費盡心機追求,摘下了這朵清白脫塵的高嶺之花,但得到以後卻不珍惜,放任南迦自由,同時也不走心地折掉對方的驕傲,蠻橫跋扈,惡劣且不自知。

女人討厭這樣,卻也不離開她。

她們在一起了,但相互折磨,互不低頭,兩個人都帶著尖銳的刺,不讓對方好過。

感情成了枷鎖,將她們都困在其中。

紀岑安分外有耐心,細長的手指順著女人好看的側臉輪廓撫摸,緩慢向下,輕輕擡起女人瘦削漂亮的下巴,迫使對著自己。

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靜靜看著。

女人掙紮著別開臉,不讓靠近。

紀岑安彎下腰身,湊近女人的耳畔,曖昧不清地喚這位的名字,語氣狎昵繾綣,似是低言呢喃。

“南迦……”

南迦躲開了,死死咬著牙。

眸光裏夾雜著厭棄,最是不齒於她。

似是哪根神經被觸動了,紀岑安反而挺高興,輕笑了聲,幾乎與南迦唇挨著唇,只差些微距離就能碰上。她們很近,近到都能感受到各自不平穩的呼吸,一轉頭就能觸及對方嘴上的柔軟。

“怎麽,還是念著你的舊情人,忘不了麽?”紀岑安低聲說,又為之拂開額前散落的卷曲烏發,動作溫柔勾到耳後別著。

反感她的神經,南迦抿著唇隱忍不發。

紀岑安用泛白的指甲尖端在南迦白嫩的頸側肌膚上滑動,一寸一寸下移,到脆弱致命的喉嚨為止,將微涼的指腹貼合上去,紅唇幾乎咬上南迦的耳朵,壓著聲音一字一句小聲道:

“趁早死了這條心,想都別想。”

“南迦,你是我的……”

……

她偏執,變本加厲,不放過南迦。

不懂憐惜,不知收斂。

她占有欲很強,愈發過分地折騰。

她是個恣意妄為的瘋子,為了磨平南迦的棱角,便在一次贏得了對方的口頭賭約後,提出要在南迦性感光滑的腰後文身,親手刻下獨屬於她的印記。

南迦是個守信的人,裸背趴在那兒,一動不動,臉色煞白。

目光落到那條分明的脊柱溝線上,在腰間最窄的那一截瞥了下,不慢不緊的,紀岑安假惺惺問:“疼嗎?”

南迦不回應,依舊當個啞巴。

紀岑安淡聲說:“疼也得忍著。”

南迦終於回了一句,咒罵她。

“紀岑安,總有你遭報應的那天。”

她一臉從容不迫,哂道:“是麽?”

再是沒所謂說:“那我等著了。”

文身完成了。

南迦白皙的皮膚紅了一大塊,很是惹眼。

紀岑安尤其滿意,心情大好拉著南迦到鏡子站定,挨近南迦鬢發那裏貪心地聞嗅兩下,宛若有病似的問:“好看嗎?”

南迦擡手就給她一巴掌。

啪——

……

紀岑安醒了,從硬木板床上坐起來,左手撐在一邊,渾身都汗濡濡的,身上穿得發白破舊的淺灰色短袖已經濕透,薄薄的衣料黏在胸口背後,勾勒出內裏凸凹有致的身材曲線,整個人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現實環境與夢中全然不同,是兩個壓根不沾邊的世界。

曾經華麗奢侈的生活不復,取而代之的是窮困破舊,表皮剝落且反水的墻壁,銹跡斑駁的窗戶框,落灰的台面……狹窄的單間逼仄,連同浴室廁所廚房在內總共只有十幾平方的面積,屋內的眾多舊家具也不知道是哪個垃圾堆裏撿來的,或是使用了多少年,有些物件的把手都朽爛壞了,門也關不上,只余下破爛殘殼擺在那裏占地方。

平復了好一會兒,待徹底從夢境中脫離出來了,紀岑安才勉強動了動,擡起胳膊扯了下濕漉的衣服。

天兒熱,外面的烈火大太陽還沒落下,時間尚早,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

這個午休有夠漫長的,吃完飯一躺,起來就已是六點多。

出租屋裏沒安空調,外邊34℃,這裏仿若剛下鍋的蒸籠,悶熱得空氣裏都彌漫著一股子難以言明的味道。

紀岑安額角都是汗水,手心裏也有,黏在脖子、鎖骨上的頭發都結成一縷縷的了。

身上有些不舒服,黏膩難受。

轉過腦袋望向外面,落日余暉的光線實在刺眼,紀岑安下意識把胳膊擋在眼前,待緩過神來了才起身,下床穿鞋,找身幹凈的衣褲到浴室裏換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