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割麥子不輕松,打麥子也不是那麽容易的,每天都弄得灰頭土臉,汗水一沖臉上更臟,跟花了一樣,飛灰就像是連嗓子眼都能鉆進去,鼻腔更不用說,又幹又癢,直讓人難受。

老牛套著繩索拉動石碾在麥子上來回滾壓,這會兒是沈玄青牽著牛,沈堯青和陸谷幾人拿著長叉翻麥子,翻好後石碾再軋過來,如此反復,麥粒才脫的徹底。

翻過一遍,陸谷直起腰歇息,眼下只是翻動還好,割麥子時腰才叫一個疼,為不耽誤工夫,只好蹲下去割,可蹲久了腿又酸。

他頭上包著布巾,省得飛灰把頭發弄得太臟,口鼻也用布蒙住了,熱是熱了點,但不用吃灰,嗓子不會那麽幹。

最近天公作美,烈日高照,絲毫沒有下雨的跡象。正是打麥子的時候,再怎麽熱,都沒人會盼著下雨,不然麥粒一發芽,大半年就算是白幹了。

沈玄青沈堯青兩人夜裏都睡在這邊,白天忙碌晚上看場,連吃飯都得送過來。好一點的是他倆不用打鋪蓋睡在谷場上,這邊有屋子能住。

“今年天真是好。”衛蘭香擦一把臉上的汗,拄著木叉在旁邊說:“我在家做姑娘時,有一年打麥子下了雨,我阿奶在谷場裏抱著麥茬直哭,那年收成就不好,只能勒緊褲腰帶過活。”

“咱今年就好了。”沈堯青在旁邊插話道。

說著話,沈玄青牽著老牛將石碾拉了過來,便又是一陣翻和軋,灰塵再次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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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好幾天碾壓脫粒,累的人夠嗆,就這還不算完。他們在自家院裏晾曬,不用把碾好的麥子再拉回家,麥秸挑出來後,直接將麥子攤開來晾曬。

十三畝地打下的糧食比以前多多了,衛蘭香每天最愛做的,就是上新宅子這邊來,蹲在麥子裏一把把抓起曬得熱乎乎的麥粒,再看著它們從手裏漏下去,一把一把全是糧食,她站在太陽底下眯縫著眼睛去瞧,鼻息間全是灼熱的灰塵和麥子味道。

他們白天將麥堆攤平推開,晚上還得卷起來收到堂屋底下,是為防著下雨。

夜裏要是來不及收起來,糧食淋了雨容易抽出芽,堆積在一起還會發熱,手往裏頭一插就能感受到那種熱度,上面一層潮濕發芽,底下的被悶住,就捂得潮濕,很容易長毛。

如此,就需天天勞累謹慎,只有曬幹曬透的糧食才能好好貯存。

等到徹底曬幹後,離沈玉平成親的日子沒兩天了,因是新糧,有人來鄉下收,價錢還算高,糧價浮動總是很快,後面誰知道是漲還是掉,不夠把穩,沈玄青便做了主,留夠家裏吃的,其他的麥子就都糶了。

因他們這裏稻谷和麥子都有,摻雜著吃,麥子就不用全留。

等糶完糧,陰涼矮屋裏囤積的新麥滿滿當當,不止泥台上的六七個大麻袋,地上放的七個一人高闊口大甕更是滿了,用麥秸和了黃泥將甕蓋給封上了,這樣能久放,等麻袋裏的吃完了再把甕裏的麥子舀出來去磨面。

人窮時沒別的辦法,只能用糧食換錢換東西,吃著換著就沒了,若到第二年收成不好,只能聽天命,苟且活著就已經不錯。

今年打的糧食多,但一年一年說不準,年底若有余糧第二年才更放心,為此沈玄青還和沈堯青商議,他倆拉著板車到兩丈橋那邊買回來十個新甕,連同鋪子給送,跑了兩天才把甕都拉回來。

家裏的大甕新舊一共十五個,到了收稻谷的時候,把剩下的八個大甕都裝滿,別說一年了,這麽多米和面,若省一點,就是兩三年也夠吃,大甕太多矮屋擺不下,好在如今有新宅子了。

陸谷哪裏見過這麽多糧,一想到全家人從此不用餓肚子,他心裏眼裏都是喜悅。

盡管買甕花了不少錢,折算下來,今年糶糧就沒掙多少,但沒人會覺得虧損,糧食可是活命的根本。

“咱們這,也算是個糧倉了。”沈堯青拍拍冰涼的大甕,樂得見牙不見眼。

沈玄青只點頭嗯了一聲,沒多言語,但同樣笑了,最近他又曬得黑瘦,可一雙星眸分外明亮。

常聽說高門大戶糧倉擁實,米糧根本吃不完,他之前還沒想到,但這回囤到糧食了,心中便有了一股熱切,有朝一日,他們家也會有個吃不完的米面糧倉,那樣才叫殷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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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吉日,迎親的人敲鑼打鼓擡著轎子去陳家溝了,沈家三房人來人往,吃喝笑樂很是熱鬧。

衛蘭香帶著陸谷過來幫忙,這會子來了周香君娘家人,進門要講究吃一口面,他不用做別的事,在廚房給下幾碗面就好,面條不用太多,夠兩三口吃的就行,是個意思,等會兒還要坐席呢。

柴火不多了,他提著筐子到門口壘起的麥秸垛抽了半筐麥秸,麥子打完後,麥秸也幹了,家家門口都堆著新麥秸當柴火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