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燭火微搖,昏黃燭光映在沈玄青臉上,堅毅冷硬的臉龐輪廓似乎柔和了幾分,他低頭剝栗子,打獵練就的敏銳讓他察覺到什麽,擡眸便看到陸谷怔怔的眼神。

猝不及防撞進那雙星眸之中,燈燭映在沈玄青眼裏,明亮又多了幾分柔意,陸谷霎時變得無措,慌忙移開視線。

他低了頭局促不安,又想掩飾方才盯著人家看的無禮舉動,就將栗子塞進了嘴裏,生板栗沒有熟的甜糯,但別有一種脆甜,還拿起栗子自己剝,總不能一直等著旁人給他剝。

沈玄青也愣一下,他不懂情愛,但對和陸谷一起過日子這件事是歡喜的,他不知道陸谷看他時在想什麽,他有心想問,但見陸谷如此忐忑,到嘴邊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隨後他低頭笑一下,把手裏的栗子又遞過去,裝作什麽都沒發覺,說道:“大晚上的,生東西還是少吃,曬兩天炒熟的,你再想吃了我再去撿。”

“嗯。”陸谷順從地點頭,他嚼著嘴裏的,把手裏的這個剝好,猶豫一下想遞給沈玄青,可他還沒有任何動作呢,就見沈玄青低著頭自己剝好一個吃了,只得歇了心思。

天晚了,這東西吃多胃裏不舒坦,他倆吃了沒幾個就端著燭台到東屋給慧通和尚鋪床去了。

多了個人,陸谷不好在院裏洗臉,沈玄青端了盆進房讓他盥漱,還打了洗腳水進來。

堂屋慧通和尚吃完,沈玄青還跟他聊了一會兒,陸谷無意去聽人家在說什麽,況且房門關著也聽不甚清,他洗完就先躺下了。

夜色朦朧,房裏沒點燈,他仰躺著看向房頂,一會兒想明日編兩個竹匾,過午了再去砍些枸杞子回來曬,多曬就能多賣錢,過一會兒他又想起明天也得把水芹腌了,到後日一早沈玄青就能嘗嘗。

他翻個身閉上眼,房門外依稀傳來人說話的聲音,像是被門板悶在了外邊。

身旁空蕩蕩的,讓他有些不適,但因木訥遲鈍沒有覺察到任何東西,待到睡意襲來,不再去想事情後,也就睡踏實了。

習慣固然有了,但還未到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步,甚至還未曾發覺。

——

第二天清早,慧通和尚留了些藥材,就和沈玄青陸谷辭行。

眉目和善的僧人念一聲佛號,微低頭小施一禮,再擡起後便轉身離開了。

昨晚夜色暗淡,陸谷也不敢亂看人,到這會兒才看清慧通和尚的面貌,跟那雙眼睛對上的時候,他忽就知道“慈悲”為何了。

他倆又回了院子,陸谷去燒水熱饅頭,沈玄青將那些藥材勻放在竹匾上晾曬,都是治傷寒的常見藥材,備上一些也好,還順便把栗子拿到院裏曬幾天。

柴房裏的笨山雀跟雞一樣咕咕咯咯地叫,就是叫聲更沉悶,這東西雖然叫山雀,但不會飛,長得看起來笨又大,爪子鋒利鳥喙也尖長,若沖將過來啄一口抓幾道子爪痕,登時就血流如注,一般人還不太敢抓,而且在老林子裏藏得深,這幾年更是少見了。

笨山雀肉不是很好吃,但羽毛鮮艷漂亮,頗得府城人的喜愛,用來裝點扮亮屏風或是其他東西。

沈玄青抓的時候只傷了它翅膀,用麻繩套住了才靠近,他抱一小捆雞草進柴房,扔在被拴住腳沒法逃跑的笨山雀面前,他不在的話不能叫陸谷靠近,不然被啄一下夠受的。

他又看一眼笨山雀腳上的麻繩,竟被啄爛了一點,這東西的喙著實尖利,轉身就拿了更粗更結實的麻繩進來再栓了一道。

“柴房門關好了,我沒回來前別開,這笨山雀嘴尖,把麻繩啄斷了兩股。”他閂上柴房門跟陸谷叮囑了一句。

陸谷膽小,對他的話又堪稱言聽計從,哪有不聽的。

吃完沈玄青就帶上狗走了,今天沒留大灰,陸谷看著他們走遠,轉身回到院子後想起竹篾都放在柴房,方才沈玄青閂門時他沒想起來,眼下只得作罷。

既然不編竹匾了,他看院裏堆了些沒劈的木頭,幹脆拿了長斧子劈起柴。

這斧子沉甸甸的,好在他幹慣了活,不至於揮不動,這劈柴也是有巧勁的,雙手一掄借著斧子的重量往下劈,木柴一下子就劈開了,不用費很大的力氣。

他一個人劈了小半個時辰,將這堆柴都劈完了,還齊整摞起來,見細柴不剩多少,前天沈玄青給河裏下了網,等會兒去看說不定有魚,今晚用小藥爐燉個魚湯喝。

燉東西細柴更好,不會火太大燒幹了,於是他拿了凳子跟小斧頭坐在院裏把木柴又劈細了些。

外頭林子裏鳥鳴清脆,還跟唱曲兒一樣拐了好些個彎,此起彼伏的,陸谷坐在院裏邊幹活邊聽,心裏還想到,莫不是這些鳥雀跟人一樣,也在說話。

山中幽靜,也就聽著這些能算個聲響樂子。

劈好柴又掃了木屑,陸谷提著魚簍跟籃子往河邊去,昨日他回來得有些遲就沒過來,這會兒一看網裏果然有三條魚,一大兩小,因網眼大,小的也比他手掌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