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第2/7頁)

婆子們領命去辦了,雀藍道:“不知是個什麽來歷,別不是逃出來的船妓吧!”自己編出個首尾,叼著手指驚恐地說,“難道是哪家走丟的姑娘,被擄上了花船?老鴇逼她迎客,她不從,就舍命跳水以保清白。花船上不敢聲張,所以寧願淹死她,也不救人,是不是這樣?”

肅柔嗤笑,“你是銀字兒聽多了,胡亂揣測什麽!等過會兒人清醒了,自然會帶到跟前來回話的。”

果真不多會兒就見楊媽媽領了人進來,邊往裏頭引,邊通傳著:“娘子,落水的小娘子來向您道謝了。”

肅柔放下手裏的書,轉頭看過去,那女子受了驚嚇,臉色白慘慘地,很有一股柔弱的味道。撫膝到了面前,不由分說便跪下去,痛哭道:“多謝娘子救命之恩,要不是娘子的船在附近,我今日就把性命交代了。明日江面上不過多出一具浮屍罷了,哪裏有人在乎。”

她邊說,邊把頭磕得砰砰作響,肅柔忙讓左右把人攙起來,安撫道:“不過舉手之勞,總不能看著一條人命毀在眼前。你剛才受驚了,且坐下說話吧,到底出了什麽事,是失足落水,還是……”

那女子又褔了福,方道謝坐下,掖著淚道:“不是失足落水,是我負氣跳下去的。”說著眼裏湧出大滴的淚來,卷起袖子讓眾人看,那纖細白凈的胳膊上竟沒有一塊好肉,青的一片,紫的一片,舊痕未褪,新傷又現,簡直觸目驚心。

楊媽媽在邊上湊嘴,“先前換衣裳,我也瞧見了,背上、腿上都有淤青,也不知是什麽人,能下這樣的狠手。”

肅柔看得皺眉,問她究竟是怎麽回事,她哽咽道:“娘子,奴姓宋,叫福福,是解州商戶高參的妾室。我家郎主常年在解州和河中府做買賣,闔家便跟著商船往來,在水上安家。奴以前,是在勾欄賣藝的,郎主將我贖身之後,我家女君就百般容不下我,每日非打即罵。因郎主常出去談生意,並不一直在船上,且女君娘家勢大,郎主也有些怵她,每次回來看見我這慘樣,只是一味讓我忍耐。這回女君趁著郎主外出,又來尋釁,支使那些婆子,要把我綁在船舷上。我慌不擇路,無處可躲,反正活著也是受罪,不如死了幹凈,所以一氣之下就跳河了。”

雀藍恍然大悟,“難怪那邊船上任你自生自滅,沒人下來救你。”

福福說是,苦笑了下道:“女君整日盼著我死呢,這回是我自己跳下船的,她們自然不會救我。要不是郎主悄悄把我放了良,我怕是早就被她賣了,如今她不能處置我,只好日日折磨我,我又無處可去,就被她……”一面托了托雙臂,“糟踐成了這樣。”

眾人都有些唏噓,世上的女子,大多很艱難,生在好門戶的又有多少呢。窮苦人家為了生計賣兒賣女,好好的女孩進了勾欄,結果無非是如此。

肅柔道:“你這一身的傷,是現成的證據,你可要報官?明日我讓人送你去衙門。”

可她又遲疑了,垂首想了想,緩緩搖頭,“這是內宅私事,主母管教妾室無可厚非,這裏的衙門根本不管那些。現在我大難不死,逃出來了,我料高家也不會再找我了。我能拾著一條命,已經是我的造化,往後不回去就是了,並不想與高夫人對簿公堂。”

也是,鬧下去無非繼續傷神,肅柔頷首,“若是能咽下這口氣,待事情平息過後重新過自己的日子,也不錯。”復看了看外面天色,和聲道,“時候不早了,讓她們帶你下去歇息,你且想一想往後怎麽安排自己。我們的船在碼頭上停靠一夜,明日就要繼續上路的,你看可要在這裏下船,或是覺得這裏不便,再載你一程,到下個碼頭也可以。”

福福說是,欠身道:“多謝娘子周全。”

楊媽媽將人帶出了艙房,往後面的小閣子去了,雀藍看著那背影長籲短嘆:“也是個沒鋼火的,要是換了我,非把那主母的腦袋打開瓢不可。”

肅柔笑了笑,“各人的性子不同,若是她烈性,也不會弄得自己一身傷了。”

雀藍嘖嘖搖頭,“那男人也是個不中用的,既然怕嫡妻,還納什麽妾!連人都護不住,天天看她身上花花綠綠的,好看來著?”

所以世上真有那樣的男人,買人很簡單,一拍腦袋決定了,帶回來後又無法安頓,自知理虧,只好交給正室發落。然後三天一吵五天一鬧,正室面前理屈詞窮,轉而和小妾抱頭痛哭,還自覺傷情唯美,仿佛苦命鴛鴦。

總之人各有命,遇人不淑也是劫數,自己不過是順便相幫,中途的一點小際遇,不能改變行程的安排。

第二日吃完早飯,正漱口凈手的時候,外面通傳說宋娘子來了。人到了面前,肅柔擡眼看,見她今天氣色好了許多,款款地福下去,給她見禮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