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一般嫁出門的姑娘,比在閨中時候更有話語權,肅柔這麽一說,連元氏都覺得有理,終於硬氣了一回,寒著臉道:“親家夫人,我們二娘子說得有道理,若是府上覺得兒子臥了床,兒媳婦留著多余了,也用不著扣大帽子,我們張家雖不像貴府上有爵位,但女兒和外孫還是養得活的。只要侯夫人一句話,我們即刻就帶人回去,絕不再叨擾府上。”

眼見著雙方要一拍兩散,陳侯那兩房妾室忙來打圓場,賠笑道:“王妃和親家夫人千萬不要動怒,我們女君是因著公子遭遇意外,心情煩悶,難免發兩句牢騷,還請王妃與親家夫人擔待。眼下這時候,家裏正一團亂,若是少夫人再帶著哥兒回了娘家,外頭愈發要議論了。到底少夫人與公子多年夫妻,雖平時有些小口角,夫妻情分還是有的。如今要是果真走了,正應了那句大難臨頭各自飛,於少夫人的名聲也沒有益處。”

那廂妾室從中調停,鬧得陳夫人十分沒臉。她本來心裏就不舒服,想找尚柔撒撒氣,給她娘家人一點臉色看,甚至逼著張二娘子讓嗣王去找瞿大尹,卻沒曾想張家忽然強硬起來,倒是一點委屈都受不得了。

想來想去,無外乎應了一句墻倒眾人推,越想心裏越憋屈,抽出帕子掖了掖淚,偏過身子道:“罷了、罷了,怪我們澄川自己不修德行,如今重傷在床上,外人欺淩嘲笑不算,連自己人也有意淩逼起來。”

尚柔大皺其眉,涼聲道:“今日我阿娘和兩位妹妹原是來瞧官人的,母親以禮待客,哪裏來這麽多的閑話?現在反過來又怪別人淩逼……哪個淩逼母親了,母親說話可要公道些。”

結果陳夫人對著元氏道:“親家夫人可聽見了?我先前對這媳婦是半點沒有怨怪的,知道澄川不長進,讓她受了委屈,我總是格外護著她,從來不說她一句不好。現如今呢,是我說一句,她要頂撞上三句,哪裏還有半點做兒媳的忍讓。我今日就是要親家夫人和王妃瞧一瞧,咱們家眼下到底亂成了什麽樣,親家夫人也不要一徑袒護女兒,孩子有不足之處,訓誡上兩句,也是你治家有方的道理。”

元氏已經很不滿意女兒的半生都毀在了這個家,還要聽她婆母的歪理,當即氣得七竅生煙。怪只怪自己嘴笨,不懂得回敬,只好拉長著臉,憤懣地調開了視線。

肅柔現在算是明白了尚柔的水深火熱,遇見這樣的婆母,哪裏還有什麽公道可言。今日話趕話的說到這裏了,索性掰扯個痛快,便道:“侯府上事,原不該我這外人插嘴,但見我長姐實在委屈,我少不得要得罪夫人了。我有幾句話,說出來不大好聽,先請夫人擔待,夫人不曾管教好兒子,讓我長姐來填了這個窟窿,人說亡羊補牢未為晚矣,夫人應當和我長姐齊心拉姐夫走正途才對,可惜夫人沒有。我也瞧得出來,姐夫對我長姐沒有結發的情義,否則上回盼兒一死,不會叫囂著要拿我長姐報官。可著滿上京去問,沒有哪家小婦淩駕於正室夫人之上的,偏貴府上就是,既然如此,你家何不將通房明媒正娶,也免得連累一位正派的貴女。姐夫有今日,不是我長姐的錯,是他品行不端,侯爺和夫人溺愛過甚所致,他這一出事,不光害了他自己,也害了我長姐一輩子。我還是那句話,夫人若是想維持這個家,就請善待我長姐,保留侯府的體面。若是存心想毀了這門婚,那更簡單了,代姐夫寫下放妻書,讓我長姐回娘家。反正自有那些羨慕侯府尊榮,急著給令公子做填房的,不在乎令公子是躺著還是站著,只等侯爵夫人給她們下聘。”

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陳夫人這種人,若不去直指面門點醒她,她往後且要陰陽怪氣給尚柔氣受呢。現在醜話放敞亮了說,張家不吃她顛倒黑白的這一套,往後也不必逮著機會就告狀,是非曲直,張家人心裏有數。換句話說,尚柔往後想在陳家橫著走,她侯爵夫人也得忍著,忍不了就替兒子休妻,大可看看將來是尚柔過得更好,還是她那個廢人兒子過得更好。

尚柔向肅柔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自己有時候嘴笨,又指望不上母親給她出頭,好些時候話語上落了下風,光是心裏著急,嘴上說不出來。這會兒好了,有了肅柔,她脾氣剛毅,也有對付陳夫人的好口才,把她心裏那點憋屈全說了出來。現在只等陳夫人答復,但凡她流露出一點不挽留的姿態,自己二話不說就去收拾細軟帶著安哥兒離開陳家。就算將來不嫁人,守著兒子過一輩子,也比在陳家受那沒完沒了的腌臜氣強。

果真陳夫人給說愣了,話也堵住了喉嚨,吐又吐不出來,咽又咽不下去,憋得一張臉五顏六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