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3頁)

是自己心太狠嗎,可能大多數人得知實情後不過一句“他只是戀慕你”,一切以愛作為出發點的荒唐事,到最後都應該被原諒。但這幾個月自己經歷的惶恐和糾結,又有幾個人能體會?她原本想在閨中留上一兩年,好好陪伴祖母,再做些自己喜歡的事,結果就因為一個赫連頌,把她的計劃全打亂了,讓她倉促地定親,倉促地出嫁,幾乎是前腳踏出宮門,後腳便踏進了他嗣王府的大門。

難怪一直覺得人生馬不停蹄,她原本是個喜歡悠閑度日的人啊!現在可好,眨眼成了別人的妻子,成了小婦人,越想越覺滿腔怒火無法平息,又不能不管不顧今日成親明日和離。這個年代的女子終究還是活得太壓抑,雖然撤除了宵禁讓你夜遊,準你結伴去酒樓聽曲喝酒,但在婚姻上從來不得自由,單單一個名聲,就能壓垮你。

腦子裏只管胡思亂想,又消磨了一陣,才迷迷糊糊睡去。畢竟是剛出嫁,就算沒有長輩需要請安服侍,起得太晚了也不像話,因此窗紙才浮起蟹殼青的時候,她就點燈起身了。

站在這寬敞精美的屋子裏,該做些什麽呢,她也不知道。隨意綰了發,過去開門,結果門外的人險些摔進來,嚇了她好大一跳。

定睛打量,見他裹著被子坐在地上,頭發散亂了,眼下也青了,但仍客氣地道了聲早,“娘子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肅柔簡直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蹙眉道:“不是讓你在書房過夜嗎,你做什麽睡在這裏?”

他說:“昨夜是新婚第一夜,我要是離你太遠,怕犯了忌諱,將來不吉利。”

一個男人,竟還講究這個……肅柔嘟囔了下,“你別以為裝可憐,我就會同情你,讓你進屋睡。”

他抱著薄衾、夾著枕頭站起來,發絲垂落了幾綹,唇上還有剛冒出來的胡髭,那模樣看著居然有幾分潦倒,認命地說:“我做錯了事,娘子管教我是應當的。沒關系,娘子不必心疼我,當初我在軍中歷練,比這更苦的也有,數九寒冬在野地裏都睡過,這點不過小意思。”

肅柔無奈地看著他,他言語間永遠那樣自作多情,自己分明不高興了,在生他的氣,結果到了他嘴裏,就變成大度的“不必心疼他”。

她幾時心疼他了!

轉過身,她冷漠地扔下一句:“伺候的人就快進來了。”

他忙跟著進了上房,將枕頭被褥堆在圈椅裏。想了想又不對,重新疊起來,打開櫃門塞了進去。

一切收拾停當,看不出有什麽不尋常,夫妻間鬧別扭不要緊,只要不在下人面前透露就好。赫連頌也是個要顏面的,自己到妝台前拆了頭上發冠,又脫了身上的喜服,剛把衣裳歸置好,就聽外面廊上傳來了腳步聲。

蕉月和結綠進門來,隔著屏風向內行禮,說恭祝王爺王妃萬年吉昌。然後赫連頌便自在地演起來,長長打個哈欠又伸個懶腰,當著女使們的面,大搖大擺從內寢踱了出來。

因各自都有伺候梳妝穿戴的人,早晨起來可以各不相幹,王府的梳頭婆子和女使迎他去了另一邊,肅柔回身坐在鏡前,等著結綠替她綰發。

如今出了閣,須得把頭發都盤起來,結綠的手藝很讓人信得過,一鉤一繞間,盤出了一個端莊的發髻。雖說不外出,但總會有管事嬤嬤和長史來拜見,所以王妃的打扮不能含糊。待梳妝成了,插上一對鑲珠的鳳鳥簪子,再換上一身紫誥的短襦長裙,披上石英的褙子,外面領了女使進來鋪排晨食的付嬤嬤一見便微笑贊許,“果真此一時彼一時,這才一天光景,我們娘子就是大人了。”

所謂的大人,打扮之外當然還有另一層深意,小娘子臨出門前太夫人囑咐過付嬤嬤,說這裏王府上沒有長輩,也沒人來查驗閨房裏那些事,但小娘子主意大,未必什麽都依著郎子,越是這樣,越要有人提點。付嬤嬤是有了資歷的老人,打小看著小娘子長到八歲,如今既然陪了房,就要盡到勸諫之職,小娘子要是鬧了脾氣,千萬千萬要安撫住才好。

所以老嬤嬤少不得要上來討嫌了,付嬤嬤壓聲問:“娘子昨夜與王爺是否和諧?”

邊上侍奉的人乍聽她這麽問,大家立刻對視了一眼,臉上掛起了羞澀的笑。

結果那位事主反倒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含含糊糊唔了聲,便低頭盤弄她的鐲子去了。

付嬤嬤畢竟是過來人,一看就明白了,小夫妻昨晚應當並未行禮,否則女孩兒家害臊還來不及,哪裏那樣從容。

但主是主,仆是仆,自己也只能規勸,委婉道:“老太太在娘子大婚前交代了奴婢,一定開導娘子,周公之禮往小了說是閨房秘事,往大了說是人倫,關乎子孫後代與門庭繁榮,萬萬不能等閑視之。”